头顶上的人缓缓绽出清澈的笑容,太阳透过树荫间的缝隙落下来,叫人头昏目眩,“这会儿大丧,贝勒爷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怎么金公子还有来我这里的闲情?”
“不是闲人便来不得么?还是,黄姑娘不欢迎在下?”
“看来我这儿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了。”回避他该死的二选一,也觉得这样躺着和将来的摄政王说话,有点嚣张过头,方坐起身来,胸口的马喀塔便一溜儿滑了下去,我忙忙地伸手接住。这一动她已经醒过来,水汪汪地瞧着人儿,小嘴一张一合嗲兮兮地发了两个音“额娘……”
我不知道一岁大的孩子能叫娘时不时正常事儿,只知道分辨能力是肯定没有的。
看着这个便宜“女儿”,心里忽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亲亲她光滑的小额头,算是奖励她这适时的童言无忌,站起身来不出意料地看到济尔哈朗吃惊的表情。
“怎么?”我笑问了句,把圆滚滚的小家伙送到他面前,“马喀塔乖,给你叔叔抱抱。”
济尔哈朗看她一眼又看我一眼,喃喃道“马喀塔……”,才像被雷劈中般醒悟过来,“她是四嫂的女儿,不是……”话到一半很及时住了口。
我笑吟吟地看他面上微微发红,道,“小孩子不认人,随口乱叫是常有的事,金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在下冒失了,”他极快地恢复了平素的镇静,以指扣着石桌的边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黄姑娘的年纪不似长相。”
“是大了还是小了?”我笑回,心里却蓦然震动,他竟然敏感如斯?检讨与他几次说话,似乎确实太过随意,正思索如何分辨几句,济尔哈朗已道,“自然是大了……想来是我想得多了,你别在意。”
“大了总比小了的好,”我早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顺手把马喀塔递给他抱。
济尔哈朗长臂一伸,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接过去,动作纯熟,我好奇地问他娶了几位福晋,生了几个孩子。
他微有迟疑,爱怜地摸着马喀塔的头,并不看我。
“想来我也是冒失了,”不知为何忽然有了这样的好奇心,见他神色古怪,思索自己是不是踩着什么地雷,心里很是后悔。
“黄姑娘言重了。我并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家中一正一侧两位福晋,还有一个女儿。”
“看来是还缺一个小阿哥了。”他虽然是坦言相告,可明显不愿提及家事,我也只得含糊带过,颠着手里的瓶子道,“多谢金公子送的药。”
济尔哈朗摆摆手,问,“你的手有没有好些?”
“嗯,伤口结住了,不动不痛,动动小痛。我皮厚,再养养就好了。”匕首割起的是外伤,只要没伤到筋骨很快就能好。
他却给我逗得展颜笑起来,“就没听有姑娘家说自己皮厚的。”
“今儿给你长见识了吧。”见他不再为方才的事蹙眉,我亦松了口气,却看他叫了个嬷嬷过来,让把小格格给抱下去,走过来正色道,“还是给我看看。这是御用的药,每日敷在伤口上以后不会留疤。”没等我回答便捏着我的手去解系在上头的素绢。
我下意识把手一缩,济尔哈朗不觉顿住,旋即柔声道,“这药很凉,我保准不会弄痛你。”
上回骗他是摔起的,现在若是让他一看,岂不是穿帮?僵持着却找不到推托的理由,好在他反正不是绑架我的人,见了刀伤又能如何,最多死不承认,越遮掩越叫他起疑,便把手一摊,“有劳了,不过我怕痛,你可要轻点。”
他连连答应,揭开了素娟,仍是大惊失色,“你这是……”
我理直气壮地接口“摔起的。”
“胡说!”济尔哈朗沉了声道,“你前日去过什么地方?”
“除了这宫里,你认为我还能去哪里?”
我话中带赌气,他似是察觉自己口气不善,默一默握着我的手道,“笙生,你告诉我。我不能说为什么一定要知晓的原因,但是我绝不希望你出事儿。”
“我既然在这儿与你说话,自然是平安无事,”我想着他话中的含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觉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贝勒爷的好意,齐尔雅真心领了。既然大家都有不能言明的难处,何不互相体谅?”
“笙生,这宫里并非事事都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