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很惊讶吗?社会对於AIDS感染的观念偏差的很严重,因为是不治之症,所以人们感到恐惧,恐惧会进一步妖魔化。其实要感染HIV没有那麽容易,平常交谈、拥抱或接吻不用说,就连共用茶杯器皿、牙刷毛巾,大体上也没有问题。甚至只是一两次的性茭或血液沾染,因此感染的机率也相当低。」Vincent又苦笑起来,
「Lawrence他。。。。。。根本是故意被感染的,他说,没有理由让我一个人受罪。没想到得病不到五年,他就因为急性肺炎引起的并发症走了。。。。。。而我却还好好活著。」
我沉默不语,这种时候,很难有人知道该说些什麽。
「不好意思,我真是的,怎麽会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这些。」Vincent深吸一口气,向我微一鞠躬,他还是没哭。我正想回话,Vincent却重新背起画板,指著树林深处:
「我还想往里面走一点,说不定能画到稀有的鸟类。你的监护人还在等你吧!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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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原路走回营区,一走进草坪,就发现John正穿著围裙,在铁架上烤著什麽东西,原来他刚才是去备置午餐了吧!我心里沉甸甸的,友人远远地和我打招呼,我却没力气回应他,只是迳自走到他身边。
「你去那了?」友人问我。
「喔,没有,我陪Vincent先生在那边树林里写生。」
「怎麽啦,无精打采的?」
我微微瞥过头,不知如何和John启齿。而且我觉得那是Vincent的隐私,我不应该随便转述给别人,友人见我没有回答,也不勉强我,只是朝我递出一样东西:
「饿了吧,要吃吗?」是根刚烤好的热狗,我怀里的雀鹰高兴地拍打翅膀,一面唱著:「香肠、热狗、还有可爱的我,今晚你要点那一道?」我抱著鹰没有手,於是便歪著头凑进John,直接含住食物的一端,像小狗一样叨回口里。
「你干什麽!用手拿,用人类的吃法!」
友人不知为何脸红了一下,迅速抽开了手。我被热狗烫了一下嘴唇,只好放开雀鹰,让他滑翔到草地上,用手拿著咬下一半:「有什麽关系,你害我烫到了啦。」
「吃没吃相,你还是一点都没长进嘛!」友人说。我正想反唇相讥,举头就看到Johnny从远方慢慢踱了过来,过了一个夏季,灰狼长得越益壮硕,颇有草原之王的气质,我顿时觉得十分骄傲,自己能和这样英俊威风的狼为伴。
「在下久寻阁下不著,原来阁下在此。」
Johnny一跃跃到我身边,我把手中的半截热狗往上一抛,Johnny便俐落地接住,在野地里长大的灰狼是不吃死肉的,但Johnny因为被动物园养过,所以十分能接受这些。
我笑著和他玩起来,抬头看见John很不高兴地瞪著我。他一直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我养一只狼当宠物,只要每回Johnny稍微亲近我一点,他就会开始冷言冷语。
有时灰狼到我森林里的住所找我,我总让他趴在沙发上,和我一起倾听宗教音乐。如果John和他都在时,John会忽然变得很小孩子气,不但会怪我只和狼聊天,还会和Johnny抢沙发。有一次灰狼和我说:
『阁下的人类朋友,似乎相当厌恶在下。』
『咦?还好啦。我想John也不讨厌动物,只是担心你会咬我而已。』我安慰道。
当时Johnny没有回我的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目光,望著John的背影。
「啊,原来你又跑到这里了。」
熟悉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唤醒,Morris从山谷那头冒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向草地上的雀鹰,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怀中。连看也没看我们一眼便转身离去,我想起刚才Vincent和我说的话,於是站直了身:
「那个,Morris。。。。。。」
Morris没有回头,只是抱著鹰停步。「有什麽事吗?」
「就是。。。。。。嗯,不,我想问的是,你的雀鹰很特别,是从那来的呢?」我踌躇了半天,还是问不出口,只好临时换了话题。
「捡来的。」
「捡来的?」我有点惊讶。
「嗯,有回爸爸到森林里取材,发现它掉下石崖下,还是只雏鸟。虽然一般人印象都觉得老鹰很凶,但是其实鹰类是最照顾雏鸟的,是模范爸爸和模范妈妈。他是因为父母被猎人杀了,整个巢被人类捣毁,才因此摔下来,左翼也是那时候受得伤。」
「是这样啊。。。。。。」Morris说的「爸爸」,应该就是指Lawrence了吧,因为他从不称呼Vincent为爸爸。
讲到他的雀鹰,Morris不再如原先那样面无表情,他放手让那只鹰往上飞,但一如往常,雀鹰很嗨地一飞冲天,这时刚好有只松鼠飞快地钻过营区,那只鹰眼睛一亮,从高空往松鼠扑过去。但猎物没扑到,反而自己呈九十度插进草地里。
「鹰类是靠高空俯扑来捕食猎物,最优势的就是他们的速度,如你所见,翅膀受伤的鹰根本没办法独立在自然里生存。所以爸爸把他带回来给我,让我当他的代理父亲。」
Morris走过去,熟练地把雀鹰的头从泥地里拔起来,雀鹰仍旧乐观地拍著翅膀:「Morris老爹万岁!我对你的感激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男孩却少有的转过头,脸色有些阴暗:
「但他有了爸爸,我自己。。。。。。却没了爸爸。」
我想拦住他,但Morris走得很快,一下子便消失在营区里。其实我想和他说「你还有另一个爸爸」,但又觉得这是人家的家务事,随便插嘴好像不太好。Johnny走到我身边来,悠悠地说道:「在下和舍弟,也是自小无父无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