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狼的脚印。似乎在那里停留了很久,深的陷入草地,彷佛烙印在上头一般。
篇六、尾声
John消失了。
说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我本来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闹大叔脾气,去某个鸟不生蛋的国家躲个几个礼拜就会回来。但自从他在我屋子里,对我说了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又强吻我之后,他就消失无踪了。
我拚了命地打他的手机,但得到的都是关机的回应。我杀到研究院探询他的行程,才知道他竟然在当天下午向T市研究机构辞职,在他的小组成员有机会反对惨叫前,就不见了。我用他给我的备分钥匙打开他的宿舍,发觉里面人去楼空,连他最珍爱的书也收拾得一本不剩。而他的爱车蓝色Lexus,也在三天后出现在T市的二手车行里。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旁徨,虽然过去他经常不在我身边,但消失的如此彻底,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一开始我还抱着姑且的心理,想说他只是一时发神经,过几个月,说不定就会回来了。反正学校我也没得去了,这个男人在搞什么鬼,擅自帮我休学,自己人却跑了,结果我现在变成无业游民,只能在森林里念自己的书,偶尔到T市图书馆晃晃而已。
但令我在意的是,Johnny也不再来找我了。
我从森林里的鸟类那里得知,灰狼还一直在我附近生活着。但他却始终躲着我,我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我势必要做出诀择,现在我终于懂得那句话的意思。
夜阑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就很容易胡思乱想,Johnny和我说过的话、John和我说过的,竟像电影字幕一样涌上我心头,从前不懂的东西,彷佛在惩罚我的迟钝似地,竟一点一滴地慢慢懂了,而每多理解一些,我的心头就像被割了一刀,疼得难受。
。。。。。。在下不需要你的回报。在下只是希望表达自己的心意,你是我认定的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
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除非阁下有了其他认定的伴侣,否则在下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不晓得Johnny当初是用什么心情,对我说出那样的话。但我就这样接受了他的包容,这样任性地、毫不在意地挥霍他的善意,我以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用给予他信心。我一直在浪费灰狼对我的善意。
Johnny那一天,肯定在窗口看见了我和John拥吻。我始终没做出明确的诀择,而自以为对方也能抱持着同样的苟且,永远陪在我身边。或许我终究是人类,习惯将另一个物种当作理所当然的附庸,我在不知不觉间,伤害了我的狼。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看着David给我的相簿,看着John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终于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孤独一人,同时也理解到自己是个多么卑劣的人。
冬天的脚步近了,树林也染上寒冷的风采,动物们纷纷冬眠,我已忘了我有多久没有足履T市,一个人近乎自闭地窝在我的小窝里,任凭时间一日日地流逝。
而在寂寞到深处的时候,我才近乎惊讶地发觉,我的内心深处,最渴望见的人还是John。
笑着问我生日要去那玩的John、扳着脸骂我没长进的John,还有总是姗姗来迟,怀抱却比什么人都温暖的John。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才渐渐地体会到,那个人对我是多么无微不至的付出,无论出于友情、亲情抑或是爱情,我们拥有太多旁人无法分享的回忆。我这十八年的岁月,是倚赖John的存在才变得丰腴。
我一直有个记忆,到如今还十分鲜明,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坐在John的膝上,在某个公园,和他一起仰望天空。有只绿水鸭展翼飞过,我用小手指着它,对友人说:
John,John,是鸟!
嗯,那是小水鸭,是种候鸟。现在快冬天了,所以他要去旅行。
候鸟?
嗯,他们的家在北方,但是冬天的时候,会到暖和的地方,通常是南方避寒,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集体回到故乡。
南方很远吗?
不一定,侯鸟的移动路径各不相同,有的比较近,有的真的是离乡背井。因为实在太远太远了,所以有些候鸟,终其一生都在旅行,他们在旅途中结识同伴、寻找伴侣、繁衍后代,最后在漫漫长路中死去。这是候鸟的宿命。John当时,好像还笑了一下,
不过现在全球暖化,北方也没那么冷了,说不定未来会进化出变种的候鸟,闹革命不再旅行也说不定。
我听不懂John的笑话。我只知道,当时John目送水鸭的眼神,感觉好孤独。
友人的孤独,彷佛是天生的,像北极万年寒冰,即使温室效应也不能轻易化解。在这世上,他只对我一个人敞开心胸,但我却耽溺于自己的孤独与高傲,不曾发现他向我求救的讯号。他融解了我的孤独,但我从不曾试图融化他的。
直到如今,我感受到对他的强大思念,我才真正明白,一个人想着另一个人,是可以如何的痛彻心肺。我在渐转严寒的风中辗转难眠,通体冰冷,心里全是友人的影子。
我不确定自己对John是否存在着爱情,毕竟正常状况下,我扪心自问,我既不会想吻他,更不会想跟他上床。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这个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初雪落下的那天晚上,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里,再次驾着直升机来到研究院的宿舍。这其间我用尽了方法,想要找到友人行踪的蛛丝马迹,但都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