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文寡妇提着水桶走在她身边,忙道:“别别别,我这也是有求于你,叫什么文大娘,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就叫我文婆子就好。”
&esp;&esp;孟湘无奈,却也把她的善意放进心里。
&esp;&esp;刚走到自家门口,孟湘就发现自家的墙砌的要高些,却仍旧是歪七扭八的模样,看上去就是这么原身的夫君孟朗的手笔。
&esp;&esp;说起来,他唯一做的有用的事情就是非要砌这高墙了吧,看似歪歪扭扭随时都会倒下的山墙,却不知阻挡了多少孟浪子弟,多少泼皮闲汉。
&esp;&esp;厚厚的木头院门关得紧紧的,院子里安静无声,透过门缝望去,院子里只有一栋孤零零的小草房,屋内却黑漆漆的好像没有人的模样。
&esp;&esp;文寡妇推了推门,发现里面好像被上了锁,便不满道:“你家大郎心也够大的,自己娘被捉了去沉河,他倒是不着急不上火,紧锁院门在家蒙头睡大觉。”
&esp;&esp;说着,她猛地拍了拍门,大喊道:“哎,孟大郎在嘛!”
&esp;&esp;叫完门她又转头跟孟湘抱怨道:“你家二郎肯定又不在家,这都什么时候啦,他还漫山遍野乱跑,可怜你一个寡妇养着这样两个孩子。”
&esp;&esp;孟湘却笑道:“苏哥儿身体不好,没法儿走太远,若是期哥儿能多跑跑跳跳,多替他兄长看看,我心里也好受些。”
&esp;&esp;文寡妇咂咂嘴道:“要我说九娘你一定是从某高门大户里跑出来的小姐,瞧这说的话就跟我们不一样。”
&esp;&esp;孟九娘记忆里这一块是缺失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孟九娘的身世到底如何,面对着文寡妇的猜测,孟湘只是笑了笑。
&esp;&esp;“哟!有人出来了!”文寡妇突然就被来人转移了视线,孟湘也好奇地看过去,不知真人与她记忆中的有什么不一样。
&esp;&esp;“咳咳”虚弱的咳嗽声从门缝里传出来,“谁呀?”
&esp;&esp;于是,孟湘对自己这位大儿子的大郎
&esp;&esp;“我是你隔壁的文婆子,还有你娘,你快开门。”文寡妇大声喊道。
&esp;&esp;门里的人似乎动作格外的缓慢,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吱呦”一声,门扉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手握着门边轻轻拉开了门,水银月光下搭在门扉上的细长手指显得格外苍白。
&esp;&esp;职业病发作的孟湘一向看人先看身体,那双手虽然苍白消瘦若是捻起兰花指来定是很美的。
&esp;&esp;门扉被拉开半扇,门后的人也显露出来,最先映入孟湘眼中的是一截细腰,他身上的布衣似乎是小了些,穿在身上行走间腰肢都能露出来,但是那窄小的衣服穿在身上却也似乎太大了些,夜风鼓起衣衫却越发显得他身形消瘦了。
&esp;&esp;这是营养不良吧?孟湘皱了皱眉。
&esp;&esp;“娘,你回来了。”平淡的话语却比井水还要冷。
&esp;&esp;“文婆,麻烦您了。”虽然说是道谢,态度却依旧冷冰冰的。
&esp;&esp;这孩子……
&esp;&esp;孟湘视线终于朝上移去,却正撞进那双黑洞洞的几乎照不出一个人影的眼眸里,脸色苍白如纸,连唇上也没了血色。
&esp;&esp;她这才了解到孟九娘记忆里一个简简单单的病弱两个字所概括的全部含义,以及文寡妇说他像个小老头的真正用意,明明在孟九娘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冰雪聪明的小孩子,但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孩子虽然还未成年却已然暮气沉沉,看上去像是半只脚要迈进棺材里似的,也不知道孟九娘这个当娘的已经多久没有认真瞧过她自己儿子了。
&esp;&esp;孟湘神色温柔,朝他抬起手,孟扶苏却猛然躲开。
&esp;&esp;“哎哟,你这孩子……”文寡妇刚想说什么却被孟湘拦住了。
&esp;&esp;“你这孩子。”孟湘的声音既柔软又亲切,“出来的这么急做什么,外面这么凉,你该多穿件衣服才是。”
&esp;&esp;而孟扶苏就像是一滩死水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嘲意,“儿子可不敢动爹的遗物。”
&esp;&esp;“孟大郎,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明知道你娘一直过不去这坎,还一直这么戳你娘的心窝子,有你这么为人子的嘛!”文寡妇为孟湘打抱不平,孟扶苏则扶着门站着,脸上重新恢复了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态。
&esp;&esp;孟湘在心中叹了一声,看来这成见还真的挺深的,转头便对文寡妇道:“麻烦你了,明日我一定好好为你卜算。”
&esp;&esp;文寡妇慌忙摆手,连声道:“这算什么,我听人说得以窥视天机之人都……九娘你这样已经很令我感激了。”
&esp;&esp;寄托天命,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之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