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间的第一缕斜阳透过破败的庙门照在李青芝面颊上时,她蹙起了眉毛,悠悠转醒。
连日来的噩梦让她本就不安稳的睡眠雪上加霜。
血腥,杀戮,惨叫,鲜血淋漓的尸体,怆惶逃窜的背影……
再然后,就是那些人贩子淫邪的笑声,还有不怀好意的、像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
恍若一切就在眼前,一切都未曾结束。
“阿兄!”
噩梦的最后一刻,是待她至柔至亲的兄长带着伤势地为她引开刺客的一幕。
李青芝忍不住惊叫出声,醒来时已是满脸泪痕。
她小声抽泣着,抱着自己弱小的身躯,蜷缩在这处四面漏风的破庙里,像一个被主人丢弃的小猫小狗……
哭够了,李青芝用身上的粗布衣料擦干眼泪,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
自己这条命,这是阿兄拼了自己的性命才留下的,她不能就这么断送了。
视她如命的阿娘还在家中等着她,父王还没有兑现送她小马驹的承诺,还有明奚哥哥……
想到魏地那个幼时承诺要娶她的爱笑青年,李青芝心下酸涩。
也正是因为记挂着这一切,李青芝才会顽强地在那场刺杀中逃生,又咬着牙等待时机,用柔弱顺从的姿态迷惑了人贩子,最终趁着人贩子酒醉掉以轻心时用碎石片磨断了绳子,放了把火逃走了。
她也很想救其余被困的姑娘,但她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自己先行逃走。
不过待她日后归了家,一定会让父王收拾了那些天杀的人贩子,再将那些无辜的小娘子救出来的!
这样想着,李青芝定了定心神,从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站起来。
不经意碰到了头顶处的佛幔,又是一捧灰洒下来,将李青芝呛了好半天。
这是她来到这个不知名地界的第三日,仅存的一点果腹的野果子也吃完了,她现在又怕又饿,但不得不出去谋生了。
当初的华服早消失无踪,身上是人贩子随手给她拿来的粗布衣衫,青色的料子,还因为她最近的流离失所而灰扑扑的。
要是放在金尊玉贵的以前,李青芝定然是难以忍受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日头下,就已经很庆幸了。
有风从破败的门窗中吹进来,带来几分凉意,但不刺骨。
李青芝也很庆幸这不是寒冬腊月,而是仲夏时分,否则她就不光是挨饿了。
饥寒交迫可不是闹着玩的。
发髻也是最简单的盘起,上面只有个同样寒酸的青色发带,比起以往在魏地的珠翠满头,别提多寒酸了。
这是以前的李青芝想都不敢想的,但此刻她不得不面对如今的窘境。
站起身,感受着全身的虚软,李青芝觉得谋生的事刻不容缓。
人总是要吃饭的,她已经两日没用过正经吃食了,那几个野果子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父王如今剑指上京帝位,这一月来一路势如破竹,连着攻下好几个州,正和上京那边战得如火如荼,早已被正统视为谋逆的乱臣贼子,她这个郡主的头衔如今不再是福祉祥瑞,而是彻彻底底的催命符。
若是一旦被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怕是要凶多吉少,甚至还可能被当作上京威胁父王的人质。
但不论是上京还是魏地,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郡主都难以企及。
跑回魏地的冲动很快就被她自己浇灭了。
如今,只有找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先行隐匿安顿,静待结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