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嘴角,隐隐感觉得到有些抽搐,怎么之前没发现这男人气死人的本事,也不小。
她这一扔,沈默倒是有种觉得她又恢复正常的感觉。
年关已过,那天黄昏时分她们就离开了淮南渡,进了附近算不上繁华的城镇,大部分的商铺都已经早早紧闭上了大门,门户上的桃符年画清楚地昭示着正是三元之日。
沈默突然叹了口气,风承佑没理他,他的视线远远落在几个烟囱里不断升起的浓郁白烟,“我猜,那家人家正围炉而坐,一起用暖锅。”
“你想吃?”她接了口,沈默还是看着那白烟,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试过。”皇城的豪门世家都觉得暖锅骨董羹太过于平民化,太低等,就算天太冷的时候会用,也是身边小侍生一个炭炉,架上铜质染斗,待得水开煮一些牛羊肉,再由小侍将肉捞出,置于碗碟内调好酱送到面前食用。
“那就去试试好了。”她拉着马缰绳转了个弯,沿街的客栈酒肆大都关了门打烊,只有少数几家门前还挂着昏黄的灯笼。
这种日子,只有客居异乡的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下马进店,大堂内空荡荡的乌黑黑一片,一个客人也不见,只有柜台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掌柜昏昏欲睡。
“掌柜的,不做生意?”风承佑去系马了,沈默走了进去开口问道,那掌柜的脑袋朝下磕了磕醒了过来,“做,做,人太少,底下就不点火了,上二楼吧。伙计,带客人上楼。”
沈默跟在那伙计身后,踩上了扶梯,“有暖锅吗?”
“暖锅?有,客官您先坐着,我就去厨房,很快便好。”
踩上最后一级台阶,二楼明晃晃的烛火照下来,那伙计一回头,眼神愣愣地盯在他脸上,紧接着扫到了脸颊上的伤疤,眼里泛过一阵可惜,“客官,您请。”
楼上的客人也不多,靠窗坐着几桌,安静地偶尔有些低低的说话声,他也走到最角落的窗口坐下,那伙计已经跑开,没多久,风承佑就从那楼梯口上来,走过来坐下。
对面屋顶的积雪在月色下泛着点点光芒,微微有些冷风,他搓了搓手,那伙计已经麻利地过来生起了炭炉,架上暖锅,盛放生肉生食的碗碟堆放在桌上。
沈默一直盯着暖锅里水滚时泛起的小泡泡,风承佑喝了几杯烫热的黄酒,刷熟了肉扔到他碗里,“不是给你看的。”
他低头吃完,也开始自己朝里面放东西,暖锅当中的出气口在冒着白烟,他朝着冒滚的地方不停地夹东西扔下去,越放越多,玩得不亦乐乎,风承佑伸手挡住了他的手,“够了,你再放下去什么都熟不了,我们今晚也别吃了。”
他又丢了几块冻豆腐下去,锅里的泛着滚的水息了下去,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讪讪地放下了手,伸着筷子在里面搅。
风承佑自顾自地开始喝酒,偏脸一直看着窗外的夜色,他之前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冻的鼻尖在热气下泛着红色,那眼神,就像是被关了许久的小狗突然得到自由可以在雨雪里撒欢一样,她还是不要看他的好,免得一会做出什么动作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慢慢吞吞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放下手里的酒杯,难以克制地微扬起了唇角。
不过沈默没看见,他喃喃地重复着自己最后那句能饮一杯无,伸手拿过桌上那壶烫热的黄酒,也在自己的空酒杯里满上了一杯,风承佑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倒第二杯。
昏黄的雪夜,总给人一种醉醺醺的错觉,一种朦胧如梦的感觉,他微微眯着眼,脸颊也泛着红色,伸手夹过暖锅里熟透的牛肉仰着脑袋就往自己嘴里送。
“烫。”风承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烫得红了眼眶,抓过酒杯把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她摇着头,他皱着眉头,脑筋已经有些晕,有些犯困,抬起眼的时候,发现对面的人似乎唇角带着一个弧度,“你,你在笑?”
她没回答他,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竟然会笑?”
“你醉了。”
他居然眼神恍惚从善如流地点着头,“我是醉了,醉了才好,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两句话已经含在了喉咙口听不清楚。
她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只是看到他傻傻地点着头说自己醉了,唇角难以遏制地带出一个欢愉的弧度,他脑袋趴在了桌上,嘴里喃喃出声,“娘,娘。”
风承佑伸手抬了抬他的脑袋,突然放低了声音,低哑的磁性嗓音就凑在他耳畔,“你叫什么?”
“沈默。”
“别的,以前用过的名字?”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惑意,他的脑袋动了动,雾蒙蒙的眼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还没出口,身后突然传来那小二响亮的声音,“客官,这里有两碗贺年羹,掌柜送的。”
沈默抬起了脑袋,风承佑的眼神暗了暗,眉头微微动了动,坐回位上没再说什么,接过那两碗飘着稻香的杂粮五谷汤羹。
他喝了几口,眼神迷迷糊糊的,脑袋不住下点,风承佑抽走了他手里的勺子,“小二,有房吗?”
“有,有,客官现在就去吗?”
“嗯。”她应了一声,起身站在他身前,他的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她抄手打横抱起了人,跟在那小二身后。
一道带着鼻音含糊不清的声音咕哝了一声,她还是听清了,“承远。”
她想把人丢出去,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收紧了手,直到进了房才胡乱把人放上床,站在床头盯着他。
“承远,我,我没有想利用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
风承佑在床头蹲下了身,一手放上了床沿,他的眼看上去紧紧闭着,睫毛却在颤抖,脸色酡红,身上泛着淡淡的酒气,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