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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得了吧!王二旦,你嘴上就没把门,净吹牛了!“与王二旦同桌吃酒的人质疑道:“那么厉害的畜牲,能让你老舅给逮住?”
“谁要是不信,就去我们乡看看,那水蜈蚣被砍了脑袋做成标本,雕进的路口的岩石里,吓跑了不少小畜牲呢!”
旁桌人一听,来了精神,大声道:“水蜈蚣要是能有这用,赶明儿我也捕一条去!”
王业美心道这位仁兄可真敢说话,水蜈蚣哪那么好抓?这种畜牲群居于江底,几乎从未浮上来过,否则也不会三十多年来,只有王家老舅机缘巧合捕到一条了。
说书人接过话茬,拱手道:“好汉神壮如牛,力也无穷,若真是想捕,十条八条不在话下,只可惜,恐怕好汉错过最佳时机了。”
说书人话里一抬,那人便当真以为自己能抓它个十条八条,立马红脸道:“怎的错过了?!”
“这正是小老儿今日所讲之大事也——照君夜战血蜈蚣,血色漓江破长风!”
合扇,惊堂木又是一拍,便紧锣密鼓地开讲了:“徐舟有一风月之船,名曰凤求凰。花影漂漓江,可谓处处留香,但这风流印醉处,却从未想到,竟然会在已‘平’字着称的漓江之上,遭遇百年未有竟有之险遇。”
“那日与他时本无不同,唯一有差的,是傍晚时分从影江码头跳落的一对情人——”
第32章
王业美“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茶。
情人?
我情你大爷的头!
……算了,大佬嘛,不管在江湖上传出什么传闻,都得带点花边才像话。
“这对情人其貌不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花娘不作它想,只当是背着家人来此偷会,收了银子,就引进船舱。船舱内旋暖薰炉,脂凝暗香,撩人情思,这对情人目不斜视,眼中只有彼此,足见恩爱。”
王业美:……求你住口!
“——诸位可能要呸上一声,骂小老头我人老心不老,尽讲着风月之事!”
人们爆出一阵哄笑,说书人不疾不徐道:“诸位莫慌,这百年未有之险遇,正是和这二人有关。”
“这对情人实是情难自已,不等酒足舞散,便入了鸳鸯帐,夜色正缠绵,本该罗帐春色无限,教君恣意怜。可就在这时,船身却咣地一声晃了几晃,众人大惊,以为水盗劫船,缩在舱内,皆不敢出。片刻后,未觉有乱步登船之声,便有胆壮之人,结伴来到甲板,只见一伙计举灯探向江面,登时脸色大变,冷汗霎时就冒到了脚底板——江面之上,竟然交错蠕动着数以万计的水蜈蚣!”
一条足以骇人,数以万计该是何等恐怖,听客们倒吸一口冷气,说书人接着道:“且不说水蜈蚣身上的剧毒,单是可怕的外形,就足以教人魂飞魄散。其间有一公子,俩腿颤颤,不慎跌落,诸位可能想象,不足眨眼的功夫,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白骨?”
“可怜那公子,惨叫声都没能发得出来!”堂内只剩下吸气的音儿。
“水蜈蚣的撞击是越来越猛,花船眼瞅就要散架,别说娇滴滴的姑娘,就连粗壮的汉子都不知晕了几个!剩下的人也不过堪堪保持住清醒,嘴里凌乱无章的哭喊——等死罢了!”
“当真无处逢生了吗?”
惊堂木“哐”的一下振聋发聩,说书人的语气高昂起来,“必死之际,一道橙光破空而来,将暗夜照如白昼!寻光望去,只见船头有一人稳如泰山——正是前文所说的那对情人中身形修长的那位,而他手里握着的,分明是照君!”
“照君乃何人武器,不必多说。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孤身亦是千军马,花船上,众人心中不约问题的冒出一个念头——能活!”
说书人最后二字铿锵有力,听客们不自觉的跟着松了口气,仿佛正是自己从那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照君如何大杀四方诸位早已听过无数遍,小老二不做赘述,今日,我以这半残之身将案几搬来,并非为二三铜板。”说书人缓缓落座,言辞切切:“诸位啊诸位!哪有什么偷会的情人,漓江码头一跃而下,为的就是漓江异变!”
“听闻漓江之事,小老儿总觉蹊跷。于是托几个江湖朋友循着蛛丝马迹,不眠不休走访多处,才知漓江并非初始,长老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乔装打扮为百姓斩除凶兽已有多年了!南阳昙花一现的剑客,徐乡舍身为民的刀客,边陲荒漠的无名长枪……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是他!”
说书人拭了拭眼角:“三年前,凶兽袭我村落,全村所凑不过碎银一二,能请来什么门、什么派?老母年高,无处可迁,嘴里只说‘等死吧!等死吧’!”
“犹记得那夜暴雨如注,兽声嗷嗷,我搂着痴儿老母,心道,罢了罢了,来世莫做穷苦人。心如死灰之时,兽声忽然停了,我双目已眇,不能视物,不知发生了何事,家中老母说,她只看到窗外橙光闪烁。第二日,我在自家门前摸到了那凶兽的残尸。老母言,大慈大悲,是神仙来过。直到如今,我才知晓,那夜的神仙,是从凌云峰来的!小老儿感恩情深,自知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条还有几分用处的舌头到处讲一讲,否则怎么对得起泉下的母亲?否则,在座的各位,又有谁能知道长老为我们做过什么?”
此时已过饭点,吃酒的人本来不多,说书人的情真意切,却吸引来了不少人。
王业美甚至也以为,九道是因为公事才邀请自己上了那艘花船。
周围人开启了恍然大悟式的交流,他们所遭遇、听闻过的无名英雄在这一刻都有了鲜活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