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顺路捎你们一程而已,快上来吧,车里烧着碳,暖和些。”邱月侧开身,说这几句,小脸已冻得通红,让莲花他们她们赶紧上马车。
莲花犹豫不决,邱艳看王旭在,更是不敢上去的,一时之间,大家对峙站着,没人动,也没人说话。
“不了,我们自己走路就好,你们先行吧。”沈聪朝马车上的王旭拱手,“王少爷时间宝贵,我们哪敢耽搁你们,月堂姐,你们快走吧。”
男人语气不卑不亢,一双眼深邃而含着戾气,不由自主的,吓得邱月松开手,帘子晃动,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沈公子说笑了,既是不肯,王某也不强人所难,阿贵,我们走吧。”王旭声音清润,莲花抬眸,忍不住看了两眼,又扭头看沈聪,两相比较,不由得羡慕起邱艳来。
路上,邱艳惴惴不安,莲花在她耳边说起沈聪和往西,毫不忌口,“阿诺哥哥真是厉害,在王公子面前都没输掉半分气势呢。”村里人,男女老幼,在王旭跟前皆陪着小心翼翼,沈聪的话不留丝毫面子,换做其他人一定不敢说。
邱长胜听他称赞沈聪,心里愈发不快,侧目打量着沈聪,他个子在村里算是高的,然而在沈聪跟前,却毫无优势,而且,沈聪走路身形笔直,胸脯横阔,仿若寒风中巍然矗立的松柏,不可侵犯。
邱长胜学着挺直了脊背,暗中和沈聪较劲。
四人各怀心思的到了寺庙,沈聪不喜欢这种地儿,让邱艳和莲花进去,他在旁边转转,掉转头时,瞥到角落里的一个年纪稍大妇人,衣衫单薄,窝着身子瑟瑟发抖,吸引沈聪侧目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跟前的篮子,篮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十字扣,做工精细,整整齐齐的摆成几排,他慢慢走了过去。
老妇人惊觉有人来,抬起头,冻得发青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可是要买十字扣?”说着话,妇人缓缓抬起头,皲裂的手上长满了冻疮,甚至流着血,沈聪蹲下身,客气道,“您别动,我随便瞧瞧。”
老妇人以为他担心自己的老手弄脏了十字扣,神色僵硬,嘴上仍笑着,“这几日人多,十字扣卖得不错,你瞧瞧,喜欢什么,价格好商量。”明天过年了,今日来这边摆摊,多半是家里日子不太好过的,邱长胜站在沈聪身后,不免心生同情,对沈聪,又高看了几分,沈聪整日要债,拆散了多少人家,有的人为了还债,卖儿卖女的都有,别的不说,邱贵在青禾村就是个家破人亡活生生的例子,猛地瞧沈聪帮衬老妇人,他脑子转不过弯来,蹲下身,问了价格,一文钱两个,不算贵,念着老妇人不容易,邱长胜掏出一文钱,“婶子,给我拿两个吧。”
沈聪双手轻轻拨动里边的十字扣,最后,选了六个,邱长胜皱眉,沈家就沈聪兄弟两,加上邱老爹和邱艳也才四个人,沈聪买六个,送也送不出去。
心里愈发认定沈聪是想帮老妇人,让她多挣点银子,邱长胜在镇上做工的钱大多给了他娘,自己手里只有六个铜板,又拿出两个,咬牙道,“我也买六个好了。”
看沈聪转头,目光幽幽的看他一眼,邱长胜结巴的解释道,“过年了,我没给我娘买过礼,这十字扣瞧着挺独特的,给家里人买几个。”
经过这事儿,邱长胜对沈聪改了看法,平日没少从莲花嘴里听到沈聪的名字,他觉得是莲花不懂事儿,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沈聪打小在赌场跟人打架斗殴,性子哪会是随和好相与的,凶神恶煞出了名还差不多,莲花对沈聪的认识多来于邱艳,她眼中,邱艳性子好,心地善良,沈聪也定然是个好的,实则不然。
在沈聪手里吃亏的人数不胜数,十里八村的恶汉,哪有良善之辈,可这回,他亲眼所见,对一个老妇人存了慈悲之心,沈聪心思不算坏透了。
收好十字扣,两人在边上候着,想到什么,邱长胜奇怪道,“艳儿堂姐他们不是说要来寺庙吗?难不成已经回了?”这边地儿只有这么大,地上有什么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看见马车,邱长胜问沈聪,沈聪目光晦暗,沉思道,“王少爷贵人事儿多,做其他事儿去了没什么稀奇。”
邱长胜点头,“亏得我们没上马车,否则,依着王少爷的性子,即使有事儿也会把我们送过来,这样的话,我们还真是耽搁人家了……”正感慨,却看沈聪挨着妇人蹲下,和妇人说话,还让妇人去山里挖点草药,熬水,每天把手放里边泡会儿,之后就好了,邱长胜惊奇不已,觉得沈聪丝毫不像传言说的那般。
他跟着蹲下,听沈聪问老妇人生意如何,平日卖了多少,老妇人瞅了眼屋里磕头的女子,笑着和沈聪说话,渐渐又来了人,妇人听了沈聪的话,不再伸手出来,让客人自己瞧,满意了,她摊开手掌收钱就好,如此,手背上的口子不会露出来,不怕吓着人。
佛像因着王秀才名声大噪,年年拜佛的人不少,这会儿年前人还算,初一才是人最多的时候,妇人又卖了几个出去,篮子里剩下十个不到,这时候,远远的走来三个男子,衣衫褴褛,发髻凌乱,走路时左右耸着肩膀,抬头挺胸,垂着眼,目光微斜。
到了老妇人跟前,为首的男子呸了句,倨傲的垂下眼睑,哼道,“老子的地儿,你也敢来做生意,说,谁家的?”周围山头的村子多,初一到十五,来这边卖东西的人不少,妇人前几日才来,听着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却也知对方是来找事的,低下头,手拎着篮子,身子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