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渭还是把曹正麾叫到书房门口来了,但是这回教育的方式没有以前粗暴,他先是很耐心地晾了儿子半刻中,然后才把人唤进屋里。
书房外面极热,书房里边放了冰块消暑,一扇门之隔,两片天。曹正麾汗水滴落在地上,根本不敢抬手去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父亲生气,大耳刮子甩了下来。
曹宗渭气定神闲地看着兵书,时不时瞅他一眼,曹正麾更心虚了,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曹宗渭淡淡道:“起来。”
曹正麾扶着桌子起来,低着头不敢看父亲。
曹宗渭拍了拍他傻儿子的头,力道不轻,但不疼。
曹正麾有些搞不懂父亲的意思了,这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他都快崩溃了。
曹宗渭满面威严道:“知不知道做了今日这事叫我晓得了,是什么后果?”
“知道……父亲应该教训儿子。”曹正麾声音极低,半点底气都没有。
“打客人,你胆子和年纪一样,长大了。”
曹正麾吓得肩膀都在发抖,抿着唇不敢说话。其实他本来不敢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这事忠信伯夫人铁定会告到父亲面前,但二堂哥那么一挑唆,他就生气了,想找贺云昭出气。
曹宗渭语气依旧平静,耐着性子道:“若是换做以前,你跑不了这顿打。”
那就是说,今天的事情有转机,曹正麾抬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看着曹宗渭。
曹宗渭嫌弃地看了曹正麾一眼,道:“别这么贼眉鼠眼,敢作敢当,怕打怕死的都不是男人。”
曹正麾和别人打架从来没有怕的,但是看到父亲就是怕,打心眼里怕,每一个毛孔汗毛都在怕。
曹宗渭叹了口气道:“正麾,你今年已经有十岁了,说实话,爹不知道该怎么教你。动粗,你还只是个孩子,不动粗,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我说话你总是听不进去。”
曹正麾低下了头,是的,他现在确实不大听得进长辈说的话,或许碍于皮肉之苦,还会勉强听下,但大多时候,总觉着父亲说的话不合他心意。
曹宗渭拍着他的肩膀道:“家里人都晓得你顽皮,晓得我气极了会打你,但他们还是不管你的死活,挑拨你去做一些没有道理的事,你今日敢打客人,将来是不是胆子大了,也敢打老子了?”
曹正麾猛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道:“儿子怎敢!”对父亲虽有些抵触,敬重之情还是依旧,儿子打老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还是不敢做的。
“爹的话你听明白没有?那些顺着你的心意说话的人,若是真的为你好,不会让你到我跟前找打。”
曹正麾和大房的人亲近惯了,彼时听到这种论调,虽觉着有道理,一时间还不能想通,只咬着唇不肯说话。
曹宗渭也不欲多说,有些事不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改变的,他对两个孩子还得上心些。
“正麾,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己细细想想,去吧,读书去吧,莫让先生久等了。”
“儿子告退。”曹正麾作揖完,又红着脸道:“天气炎热,父亲注意消暑。”
“嗯,晓得了。”曹宗渭语气轻快,教育了儿子这么多年,他表面上一直很听话,但只有这一回,说了这般体贴的话。
曹宗渭觉着贺云昭说得对,就算他不知道儿子怎么想的,但他总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倘若他的父亲这般,他该希望父亲如何对待他。他知道,曹正麾一点也不想父亲揍他。
曹正麾退出书房后心情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酸甜甜,还不待他从出远门,曹正允把他拦住了。
曹正允小心翼翼地看着曹正麾,细声道:“爹没打你吧?”
“没有。”
曹正允松了口气,“事情是我告诉爹的,我说夫人不怪哥哥,让爹也别打哥哥,还好爹听了。”
曹正麾讶异道:“是你说的?”他以为是忠信伯夫人告的状,又故作好人替他说好话。
曹正允煞有介事地点头,“是我,是我在爹爹面前替你美言了几句。”
曹正麾轻轻踢他一脚,“去你的,你美言管屁用!”
“怎么不管用!你看我这就去让爹爹打你,叫你看看管不管用!”
曹正麾大惊失色,抓着撒腿开跑的曹正允的后衣领,往后拽道:“给我回来!!!”他爹可是好不容易放过他的!
曹正允被勒得吐舌头,扯着衣领往回退了几步,哑着嗓子道:“哥!松手!”
曹正麾不揪他衣领,捞着曹正允的胳膊找了个僻静处说话,他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告诉弟弟:“你可晓得,她亲近你,是为了给咱们做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