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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沣既然知道祝容是要和人族议和,他稍微一想就想到了祝容那个灵山派的师尊,瞿玖羲。想当年,祝容可是死活都不肯跟他回魔族,直到他以那个瞿玖羲来威胁祝容时,祝容才答应同他回魔族。
为了这个瞿玖羲,祝容还不愿意一直待在魔族,一边在魔族当着他的二十五少君,一边在灵山派以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留在瞿玖羲身边。一开始,离沣倒也忍了,毕竟他那些儿子都太猖狂了,一个比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明明是少君的身份却做着许多逾距之事。
离沣早就想好好惩治他们一番,只是若是他和他们对上的话,好一点的可能两败俱伤,坏一些的可能他的位置就坐不稳了。离沣开始培养祝容,让他们兄弟之间先斗起来,自己也能稍缓一会儿,也就对祝容的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如今他已经完全和祝容闹掰了,也就不需要顾忌这些情面,于是在祝容的人找来的时候,离沣便直接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之后才逃走。
尽管他被这些人的精气撑得经脉运气有些不稳,但他还是要这么做,其用意十分简单,就是要毁了祝容的议和计划。
他倒是要看看,若是魔族将人族的一整个村子都屠光了,那些自以为是名门正派的宗门们还会和魔族保持友好合作关系吗?
但离沣没想到的是,祝容的手段如此狠辣果决,人血还没凉,祝容就直接将整个村子都烧了,还花了大功夫将他留下的魔气全都去了。
离沣知道事情不成后,倒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只是冷哼一声:“他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么?”
此时的离沣躲在了一个新的村子里,倒也没躲两天,这雍卜就找来了。
雍卜少年即位,早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才渐渐将妖族大权握在手里的,此人之狠辣比祝容更甚,谋略也不在祝容之下,是以年纪轻轻妖族却无人敢反他。
离沣心想,这一茬祝容有雍卜相助,自己怕是难逃一劫。
村子外边就是妖族的人,离沣身边原先还跟着几个人,在从第一个村子里逃走的时候,他们和祝容的人对上,之后他身边就只有宋玉成了。
离沣对宋玉成说:“玉成,我倒是连累你了。”
不知怎的,离沣好像是预知到了什么异样,他这句话在宋玉成听来颇有几分临终之言的感觉。宋玉成的面部表情一向没有变化,此时他却微微皱起眉头对离沣说:“魔君,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誓死效忠您。”
离沣听过很多人对他这样说,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比宋玉成这个表情真挚多了。但是离沣通通没信过,除了宋玉成。
他知道,宋玉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宋玉成会一直守在他身边的。
离沣就是有这个自信,他对宋玉成的自信。
他从前使唤起人来是作威作福的,丝毫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包括对宋玉成也是这样的。可是现在,他看着宋玉成,突然觉得对他有亏欠了。
这么些年,宋玉成跟在他身边,只是个小小的统领大人,既不为自己谋福利,只是一心一意地守着他。离沣最对不起的就是宋玉成。
可能是死到临头了,他回望人生,只觉得宋玉成这么多年把自己搭在他身上是十足的失败。但造成宋玉成这个失败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自己。
于是离沣对宋玉成说:“你将我拿下,交给祝容,说不定还能在他手下谋个小职……”
离沣还没说完,宋玉成就打断他:“我不要。”异常坚定的话语,却让离沣听得鼻子一酸。
他话音略带哽咽:“玉成,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宋玉成道:“我不要,就算是死,我也要和魔君死在一块。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多年了,魔君到现在还把我当小孩子吗?”
其实宋玉成原本是人,他是人间的乞儿。
离沣早年间经常游历人间,他虽行事阴邪,但偶尔也曾发过善心。他曾见过宋玉成,当时他是个乞儿,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是亮晶晶的。
离沣见他这样看着自己,便低头也看了看自己,自己一身华衣,想来这小孩是把自己当成善主了。当日离沣心情好,也就真的从袖子里拿出几两碎银,挑逗似的向这小孩抛去。
这抛银子的举动倒像是在逗弄动物一般,但小孩可不管这些,他心里眼里都是离沣抛出去的那几两碎银。
宋玉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拿到了地上的那几颗银子,将那三颗银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宋玉成抬起头向离沣露出一个极其明朗的笑。
离沣看得宋玉成这笑竟一下子看呆了,他这浑浊不堪的心此时竟被一个小孩的笑触动了。离沣一下子有些畏缩,他抬起脚步,不看宋玉成,急匆匆地走了。
但宋玉成却急忙站起来,紧紧地跟着离沣。
离沣是魔,自然对身边发生的动静都极为敏锐。再加上这个小孩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怎么的,走路摇摇晃晃的,脚步声一下子轻一下子重的,想让离沣不注意到都难。
离沣不想管这个小孩,以为他是贪心不足,还想要更多。于是离沣将脚步加快,要将这小孩甩在身后。
但是离沣的脚步加快,宋玉成的脚步就变成了小跑的碎步。
离沣忍无可忍,他拐进一个巷子里,宋玉成也跟进来了。
离沣转身看着宋玉成:“你想干什么?”
宋玉成手里还攥着那三两碎银,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根本就没有口袋装那个银子。况且那银子对他来说数额巨大,宋玉成也唯恐把它弄丢了,因此便紧紧地攥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