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少辉那时候已经醉得睁不开眼,拉着郑江河问:“你说怎么会这个样子呢……我以为她就是想闹才走的……她怎么会跑去和别人结婚生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她明明说她爱我的……”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大哥从来都没有忘记顾夏,因为醉了,才会说平时不会说的话,他们不知道他是恨顾夏,还是恨自己,原来大哥不去找她是因为知道她已经和别人结了婚。那天晚上展少辉烂醉如泥,叨念着只要顾夏敢回来,一定要杀了她,后来又软了气势,“夏夏,我们像以前一样过好不好……你想结婚我们……就……就结婚……”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听得邹润成心都酸了,每个人都知道就算把顾夏找回来,大哥和顾夏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顾夏已经结了婚,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自然是爱上了他,她的身体和心都给了别的男人,再也不是从前的顾夏,她和大哥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再也无法续上。第二天展少辉醒了,似乎不记得前一天晚上的事,照常上班,他们也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该干嘛干嘛,有些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
现在顾夏又回来了,不管是邹润成还是郑江河,都在庆幸今晚展少辉提前离开。他们已经看不到顾夏的背影,郑江河缓缓道:“她当初也没对不起大哥,是大哥自己先放弃的。”
“那要告诉大哥吗?”邹润成不确定展少辉现在对顾夏还有没有感情,说实话,他还是喜欢那个时候的展少辉,多好说话啊,那一年几个兄弟总是讹诈展少辉,展少辉也不生气,有求必应的,哪像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工作,一点情趣都没有。
郑江河带着淡淡的叹息,“还是算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大哥就会订婚,再纠缠也没意思。”
郑江河猜得不错,展少辉既然决定结婚,那展老先生自会为他张罗。展少辉的那张脸很快就出现在各大杂志报纸的版面上,旁边站了一个妖娆美丽的女人,完美的世家身世,精通五种语言,二十几岁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集才华、身世、美貌、能力于一身。门当户对的才子佳人,连从来没闹出过绯闻的展少辉张扬地宣布,他们会在两个月后订婚。
他们的照片出来的时候是正月初七,大家还沉浸在春节长假的欢乐中,上班自然没什么状态,办公室就有人拿着杂志看热闹,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顾夏想不知道都是很难的。顾夏其实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再见到展少辉的那张脸,她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可是却已经难以画出完整又清晰的模样,现在看到只觉得这个男人依然英俊,只是和记忆中还是有差别的。顾夏原本以为展少辉已经结了婚,原来现在才宣布订婚的消息,看来,还是展少辉太挑剔。
这样的挑剔也是有好处的,顾夏看了看杂志上的那对璧人,果真是珠联璧合,一切都如她所想,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顾夏粗粗地扫了几眼,旁人嬉笑着讨论得热火朝天,热闹的氛围让顾夏都忍不住评论了两句,一切都已经是别人的事情,她只是在办公室和人八卦的看客之一。
下了班,顾夏拎着包从写字楼出来,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车内的男人走出车厢,绅士一般为她开门,而后从另一侧进入驾驶室,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想去哪里吃?对C市你应该很熟,今天我做东,你随便。”
顾夏笑,“我有三年没在这里,说不定很多店面已经变了,还是你决定。”
手放在方向盘的严向伟笑道:“反正现在还早,我们去看看那些店还在不在,我这个人吃饭不挑的,你先说个地方……”
☆、惦记
展少辉路过那个小杂物间纯粹是偶然,那天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这层楼只剩两个员工在加班,只留了几盏灯,其他地方都暗成一片。那个小杂物间是清洁工放卷纸、垃圾袋、洗手液等公司常用的卫生用品的地方,在角落里开了个门,展少辉从另一侧走过时那扇门是虚掩着的,所以他多看了一眼,就看到里面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辉,在黑暗中自然惹眼。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的时候,像是听到尘封已久的古老琴弦被一只手轻轻拨响,空旷中每一声撩响带来最深处的震撼,发光的是一盏被做成仿真花形态的小夜灯,发光的小蘑菇奇趣可爱,淡粉、鹅黄、粉蓝的光辉在黑暗中静静地流淌,展少辉倚在门口,心里慢慢平静了,恍如月下无风的湖面,一丝涟漪都没有,只有头顶明月投下的光辉。
“展总,”有人开口打破了宁静,“这个屋的门今天坏了,下班了才发现,所以还没来得及修。”
说话的是这层楼的员工,看老板一直站在门口以为老板对这扇坏了的门不满,战战兢兢地解释原因。
展少辉也没回头看他,他伸出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将杂物间的灯打开,这个杂物间真的很小,只有几个平米,里面的东西几乎把整个房间塞满,那盏小夜灯就摆在桌上,旁边还堆放着一沓沓的黑色垃圾袋。展少辉走进屋,拿起那盏小夜灯看了看,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看到这个东西,记得两年前他扔进了垃圾桶,不知道这是另一盏一模一样的,抑或本来就是以前他丢掉的那一盏。
“这个是打扫卫生的李婶放在这里的,这里就跟她的办公室一样,所以她也想摆个东西装点一下。”工作人员在旁边小心解释,董事长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他一面说一面还偷偷看旁边董事长助理的神色,以图明白端倪。
展少辉一言不发,像想起什么似的,将小夜灯翻转过来仔细看了看,这的确当年扔掉的那一盏,盆底脱了一小块瓷,那是邹润成有一次在办公室闹碰到造成的,他当时还骂了小五。摸着那个小小的缺口,展少辉心里又翻江倒海,手指轻轻摩挲仿真花的绿色叶片,动手将一支茎叶掰成弯曲的形状,有个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你看,这些红掌的枝叶位置可以自己调,你还可以把它弯过来,掰成什么形状都行……”
那时候顾夏把这个小夜灯送给他的时候还带着讨好的模样,她挺怕他不高兴的,还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个金色的钢笔,她还是很用心的为他选了生日礼物,其实他不想要那么贵的,他想要她亲手做的,只是,他好像没有告诉她。
在记忆中,顾夏一直都是笑得极为灿烂,绚如春花,她走后,他再也没遇到其他女人对他露出那样的笑。顾夏离开C市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刚开始觉得顾夏还是在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他也以为他能找到别的人来代替她;就算以上两种情况都没发生,那他大不了主动就找顾夏就是了,那时候,他还一直认为,顾夏是他的女人。
他细细地端详手上的夜灯,上面做装饰的叶片和花朵都是纤尘不染的,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展少辉想起有个词叫物是人非,当真如此,现在他找到了从前丢弃的小夜灯,却再也找不回当年送给他小夜灯的那个女人。真正失去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失去。
旁边的人尽量遮掩住脸上的诧异,“展总,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展少辉脸色带着淡淡恓惶,他从口袋中摸出钱包,拿出里面的纸币递给身边的助理,“明天给那个李婶,这个东西是我的,谢谢她这两年替我保管。”
他拔下小夜灯的电源插头,抱着这个仿真盆花状的夜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它摆在靠墙的桌上,旁边的架子上随手扔着几本报纸杂志,上面有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照片,那是小五前一阵子拿进来的有关他的报道,以后他也会结婚,还会经历很多事,还会有别的女人,只是,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女人用全部的纯真和热情来爱他,再也不会在外面听到有人大声喊“展少辉,我爱你”……如今只剩下这一盏小夜灯,留下来当个纪念也好。
带着商业目的的婚姻,终究没有爱情可言,在别人眼中风光无限的自己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