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蛮横地把水晶球朝金衍怀里一塞。雪花片纷纷扬扬。
一周后,金衍离开金银岛的时候,行李箱里多了一个很旧的水晶球。后来,他每年暑假都会回去金银岛,小孩再没跟他提起过水晶球的事情。金衍也没跟他说,那个水晶球,已经成了他人生中的宝物。
金衍挂掉了林轲的电话,应了金藻一声,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蹲下身子,把水盆里的毛巾拧干,慢慢擦拭金藻的上身。金藻说有点冷,金衍把卫生间的门重新拉了起来。他边替他擦着身子边说:“在家里这几天也别想着放松,每天的作业老师会发给我。有不懂的就问我。”
金藻哦了一声,捏了下金衍的脸问:“你不去日本了啊?”
金衍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金藻偷偷笑了一下,又恢复原样,说着:“那我养病在家,你休假在家,我们可以一起待好几天了,金衍。”
金藻又说:“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电影。”
金衍拍了下他的头,骂道:“你以为你现在真是在放假啊。”
金藻叫起来:“我就要,你带我去看电影,不带我去,我的病情就要恶化了!”
第9章十七岁的金衍
金藻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自己拄着拐杖一跳一跳。金衍一早坐在餐桌边看笔电。金藻坐在他对面开始吃早餐,吃一半又跳起来去冰箱里拿牛奶。牛奶倒进杯子里,又要端着杯子跳到微波炉面前。金衍终于站起来,拿过了他手里的杯子。
反正旅行泡汤,金衍就又开始做那个旧城区改造设计稿。中间金莓打了个电话过来问起金藻的情况。金衍推开书房门,看到金藻同学窝在沙发床上,书包拉链只拉开了一半,里面的试卷还卡在包袋中间。金藻仰面抱着金衍的相簿看。
金衍推了他一下,对电话里的金莓说:“他没事,好得很。”
金藻看一会,咯咯笑一阵。金衍说:“你发什么神经。”
金藻指着一张照片,说:“太可爱了,你高中的时候怎么好像还有婴儿肥?”
金衍看到十六七岁的自己,穿着校服站在另一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前面。那好像还是因为他忽然患了眼疾,妈妈坐火车带他到另一座城市看病。他们在医院里待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逛到那边,用胶片相机拍了那么一张。金衍感觉自己的整个学生时代就是那张照片上灰扑扑的阴天色,他面无表情,没有情绪反应。
但金藻把那张照片抽出来,问他:“能送给我吗,这个和我一样年纪的金衍。”
金衍想了想,说:“随你。”
昨晚,金衍拗不过金藻,还是买了两张电影票。他们提早出门,在商厦吃了点简餐。电影开始前,金衍又去给金藻买了爆米花和可乐。金藻说金银岛上只有那种不正规的小电影厅,三块钱可以看一整个下午,德国电影韩语配音那种,偶尔就无缘无故开始放成人电影。金藻凑到金衍耳边说:“还放男生和男生的,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感觉脑袋里炸开了一锅小海鱼。”金衍斜了他一眼。
工作日的午后,几乎没什么人会跑来看电影。金藻挂着腿,坐在中间,十分好奇地打量整间影厅。屏幕开始放一部烂俗的爱情喜剧片,金衍百无聊赖地撑着头。金藻自己吃颗爆米花又给金衍塞一颗。金衍说:“我不爱吃,别塞过来了。”金藻像没听见,下一颗照样塞。中间金衍出去接了个客户电话,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金藻已经靠在座位上睡着了。他手里还抓着半桶爆米花,刘海盖到眼睛,低着头睡得无知无觉。屏幕上女主角流着泪说:“你不要离开我!”金藻把头转了个方向,继续安静地睡着。金衍替他拢了拢刘海。一直到电影放出片尾字幕,金藻才醒转过来。金衍笑问他:“第一次进影厅看电影,睡得怎么样?”
金藻不好意思地说:“暖气开得太足了。”
他们出门,时间尚早。金衍问金藻要不要去市郊玩一下。他还想着要去旧城那边实地再走一趟。车子大概开了半个多钟头,在一片旧楼宇前边停住。金衍扶金藻下车的时候,路边一些坐着晒太阳的闲散老头全部转过脸看他们。
要把一片被弃置的城市荒地改造成宜居之地。金衍已经过来考察过很多遍。这些旧楼大多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墙面像被烟熏过般黄旧,楼道一般没有灯,连白天都是黑洞洞的。他们稍微走了一会,天有点微微下雨。地上原本就斑驳。金藻跳了几下险些摔倒。金衍示意了下,说:“我背你。”
他背着金藻朝里面走了点,找了间之前到过的家庭饭馆歇脚。前台阿婆胖嘟嘟的身体倚在电视机边上,支着脑袋在打盹。金藻拿自己手里的拐杖敲了敲玻璃门。
阿婆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先看了眼墙面的挂钟。她认出了金衍,叫他:“来了哦,设计师,今天吃什么哦?”
他们点了两碗面,一些小菜。面意外地好吃。金藻呼哧呼哧,吃得很开心。阿婆胖胖的身子,倚在柜台前边跟他们聊天。阿婆说:“设计师,你有段时间没来了哦,最近很忙?我看你比上个月看到都瘦了,冬天要多吃点肉的啦。我孙女也是,又忙又不注意身体,结果瘦得啦,我给你看照片。”阿婆举自己的按键机,半天调出来一张像素低劣的照片,她舔了舔嘴唇,又问金衍:“漂亮哦?跟我年轻时候很像的啦。设计师,你几岁,我孙女二十六啦,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