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地临近边塞之地,之前确实听说前线吃紧,一度退到柳秋,但从未听说过有失守这事,只知道柳秋曾苦战几日才守住失城池,白郝闻声愣了几瞬,不可思议道:“京中怎不知此事。”
盛栢闻声面色微沉:“柳秋州长佣兵自用,擅将驻守在柳秋的兵将调遣送自家女儿出嫁,至使得蛮夷铁蹄踏入柳秋之地,兵将回城时早已尸横遍野,为免这事扩大,封锁消息将一干人等皆灭口掩尸,对外只宣称鏖战多日才守下此城,柳秋偏远,又有心瞒这此事,这失守这事京中自然不知。”
恰此刻烛火跳动,发出霹雳爆烛声响,慌得两人神色不清。
白郝抿了抿唇道:“那也不对,蛮夷那边怎也无声,蛮夷嚣张,若这事是真,早便大张旗鼓人尽皆知了。”
盛栢亦未否认,回道:“是,这正是最要紧之处,外祖父,芜渊的本事您是知晓的,他若无确凿证据,自不敢胡言,只可惜证据在他手上,我只隐约知道是甚,具体都要等芜渊回来才可详知,可外祖父,你可想过,失守之事若当真,蛮夷也未声张,那几日的功夫城中到底生了什么事?”
白郝眼底眸色渐渐复杂,却仍带几分挣扎道:“即便柳秋地带失守,但与楚夫人未必有多少干系。”
盛栢抬眸道:“有关,楚夫人母家与柳秋州长算是嫡亲,恰也就是当年,都未及笄的楚夫人当月就定了亲事被送进了京城。”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这是芜渊让孙儿转交给您的信件。”
白郝接过,顺着烛火看去,神色渐凝,一时竟有哑然,忽抬眸看向盛栢好似在询问真伪。
盛栢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白郝将信件燃于烛台,顷刻间便化作烟缕,眯了眯眼眸盯着烛台出神,片刻后才道:“先压着再看看吧。”
盛栢闻声也并未质疑,只是点了点头。
恰此刻,屋门便敲响,随即便传来方管事的声音:“老大人,大公子,盛大人来了。”
白郝闻声却是一脸不悦,猛地拍了下桌面怒骂道:“婳婳遇险到现在已有四个时辰的功夫,竟这个时候才到!”
话落才想起盛栢已经回来,盛安再不是都是盛栢的父亲,也是气急了才未顾忌到他,沉了沉脾气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可要见见他?”
盛栢神色淡然,自始至终都未因盛安这人掀起一分波动,站起身来道:“先不见了,舟车劳顿好几日,有些疲乏,外孙想回去歇下了。”
盛栢这个答复,白郝倒是并不意外,自也不会强求他,点了点头道:“你那屋子早便收拾好了,先回去歇歇也好,只是待明日你记得亲自登门告诉他一声,省的叫旁人知道指摘你德行有差。”怕盛栢不情愿,又劝道:“这到底是京城,你还未讲亲,有些礼数还需得讲究下。”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盛栢打算。
盛栢闻声垂眸应了声:“是,孙儿知道了,外祖父放心。”
开了门,见方管事时还微微颔首,才步履悠然而去。
“老方!”白郝在屋内喊了一声。
方管事闻声欸了一声,忙抬步进去:“老奴在。”
白郝叹了口气道:“让那人回去,我瞧着都生气,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婳婳早便安榻了,就这一双嫡子女,这所作所为早晚要寒了他们的心。”
方管事点了点道:“是,老奴这便去,老大人也莫要介怀,都这么些年了,二姑娘跟公子渐大,这些事都瞧在眼里,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您瞧瞧,许氏母女搬去庄子都这么久了,姑娘都没要搬回盛家的意思,可见心里早便看透了。”
白郝眼里闪过心疼道,摆了摆手并未在言语。
方管事又劝了两句,才去前厅回话,盛安见他来,便搁下茶盏正要起身,却听方管事道:“盛大人,这二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睡下,今日怕是见不成了,您想回吧。”
只字未提盛栢已归之事。
盛安闻声抿唇道:“我确实是叫公务绊住了才一时未回,婳婳她是不是生气了才不愿见我?”
方管事心下觉得可笑,什么公务能比二姑娘的安慰要紧,莫说二姑娘了,就是他这个奴才瞧着都心寒,却又什么都说不得,只是微微笑道:“二姑娘心宽也早便习惯了,府邸要歇下了,您先回吧,老奴送您回去。”
盛安闻声笑便僵在了脸上,这话里的嘲讽,他怎会听不出来,唇瓣不悦微微压下,不禁心中咒骂一声。
方管事却是手一抬,请他出去。
盛安轻哼了一声,甩袖便怒气冲冲离去,方管事倒是一愣,嘴角不禁嗤笑,真是难得能从他身上瞧出几分骨气,只瘪了瘪嘴,便抬步跟上。
盛安走上长廊,前头拐角处忽有一熟悉身影一闪而过,他愣了愣顿下脚步,但只须臾便释然一笑,□□近日当真是劳累过甚,竟好似瞧见了栢儿身影,确实听说他快回来了,他回来,定是第一时间要来知会他的。
想也知道方才定是瞧花了眼睛。
方管事自也瞧见了,见此只微微勾唇,什么话都未讲。
转眼便至子时,白府上下早已熄了烛火,就连长廊下的灯笼都灭了好几盏,只是此刻唯有一处灯火通明———娉婷阁。
 
;点珠与杏枝两个丫鬟随时伺候左右,罅细的窗口,隐约能瞧见床榻上翻转皱眉的少女,少女眼眸迷离,只要闭眼片刻便会隆起眉梢,挣扎的再醒不来,两个丫鬟见状忙又拍醒床上少女,少女惊醒,眼角垂泪,惊颤簌簌,叫人瞧着心疼。
这一夜见不知翻转了几回,无人知道,不远处的漆黑暗的角落里,有道身影驻足,眼底皆是心疼,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娉婷阁冉亮的烛火。
直接天明将近,娉婷阁上下熄了灯火,再无少女惊颤梦魇,他才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