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起比赛脚力吗?怎么又半道折回?你是名动天下,旷古绝今的大人物,怎地跑来消遣我们这种无名小辈?”
欧阳锋睁开他那双并不漆黑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冷声道:“你不必知道。”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故意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们的靠山支走了呢?如果不是这样,有黄药师和周伯通在,我们两个是不可能落到他手里的。
欧阳锋霍然长身而起,转了转手中蛇杖,缓缓地道:“我惩罚手下叛徒或是心中最憎恶之人,常使杖头毒蛇咬他一口,被咬了的人顷刻就会毙命。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语声之中,铿铿然似有金属之音,听来十分刺耳。
我大吃一惊,我们既然不是他手下叛徒,那就是他心中最憎恶之人了。苍天啊大地啊,我的父母到底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了?他都已经这么狠毒了,谁能伤得到他?难道我的父母比他还毒?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应该还活着啊,我这个亲生的女儿都要死了,他们怎么还不出现呢?
杨康大声叫道:“欧阳先生,我们跟你可是无冤无仇的,你确定自己找对了人吗?”
欧阳锋一双亮得可怕的眼睛盯住我,冷冷道:“当然。我要杀的人,逃到天边也找得到。只是没想到,有的人可多活了十五年。”
我看着他,后背一阵发冷,只觉得呼吸都近乎停顿,心也沉了下去,但是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而惧意大减:“欧阳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容不下我,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就该杀我一个。杨康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他可以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你放他走罢。”
杨康喝道:“阿沅你太过分了,说我是不相干的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妇道’?我都没说话,你凭什么替我作决定?”
我哼了一声:“那你赶紧休了我,再找过一个罢。我本来就不是贤惠的人,什么三从四德我一概不懂,才不听你的话哩。告诉你,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喜欢过你,就是耍着你玩。你这个傻瓜,被我骗了。”不由自主地,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杨康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叫我休我偏不休!”
欧阳锋道:“两个小家伙不要吵,要打情骂俏等到阎王爷面前再继续。今晚上你们都逃不了,要怪就怪你们不该去碰不能碰的东西。”不能碰的东西,不就是那把匕首吗?亏我这十多年里还把它当成块宝,早知道应该丢到茅坑里去。
我气得指尖冰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欧阳锋,你这个魔鬼!那柄匕首是你杀人的凶器是不是?你杀了人为什么不从现场带走还要留下来害人?”欧阳锋的瞳孔猛地一缩,不置一词,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杨康叫道:“欧阳锋!你今天要是杀了我们,全真教上下还有我师父黄药师都不会放过你的。”
欧阳锋冷冷道:“我制成了一种化尸粉,你们两个小家伙死了之后就会变成两滩尸水,没人知晓。”我和杨康同时惊呼一声。我突然想到一事,《鹿鼎记》里头那个阴森森的海公公用的化尸粉据说就是欧阳锋发明出来的,难道是真的?
欧阳锋抬起头,看着黑黑的天幕,喃喃道:“死,岂非正是种解脱?你们两个得以生同室,死同穴,远胜于一人孤零零地在世上受苦,已经是福气了。”
我早就觉得欧阳锋没有什么人类的感情,听了这番话更是气得不轻,张口就骂:“你想解脱怎么不自尽?我们根本没有半点寻死的想法,就这么被你杀了,算什么福气?”
杨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欧阳锋陡然变色:“你笑什么?”
杨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阿沅的父母跟你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现在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欧阳锋怒目冷视,良久才道:“你明白什么了?”
杨康又笑了出声,说道:“你一定是爱上了阿沅的母亲,可是她不爱你,所以你才恨透了她,连她的丈夫孩子你都不放过。”顿了一下,又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娘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如果父王是你这样的性子,我根本就不会活到今天。”
我心中一紧,觉得杨康说的很是在理,联想到白天的欧阳锋说起“夺妻之恨”四个字时的那种冷入骨髓的表情,出口问道:“我娘是不是你的姬妾?”
欧阳锋的瞳孔在收缩,慢慢地转过了身,看着黑漆漆的树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想他是一定不会回答的了,我们两个到死也是糊涂鬼,真是又气又恨。
欧阳锋突然道:“不是。我救了她性命,她反倒恩将仇报,帮了我的敌人。敢背叛我的人,自然就要接受惩罚,祸及亲人。”
杨康又是一声冷笑:“你这种脾气的人,肯出手救别人?别是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罢。反正我怎么看你都是一副被人戴了绿帽子的样子。”
欧阳锋冷哼了一声:“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杨康道:“既然我们必死无疑,那你就做件好事,让我们死个明白罢。如果真的是阿沅她娘对不起你,我们死了倒也不冤。”
欧阳锋一直都没有回头,忽然冷冷道:“你看我像是个自暴其短的人?”杨康一时无语。
欧阳锋道:“杨贤侄,你很聪明,但是你想套我的话,功夫还差得远呢!”
我忍不住出了声:“欧阳锋,你是我们的对头,过去的事情是非曲直究竟怎样,就算你说出来我也是不信的。我只是想知道,我爹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欧阳锋将蛇仗在地下重重一顿,缓缓道:“不错,你爹是我杀的。就是这杖上的蛇儿咬中了他,我看着他身子扭曲,在地下不住地打滚,很快就七窍流血而死。”
我直听得心胆欲裂,又听欧阳锋冷冷道:“不只你爹,你娘也是我看着死的。”
我惊怒交集,心中一团混乱,险些晕去:“我娘也教你杀了?”那个温柔地哼着小曲给我听的女人,已经死了?
这十几年来,我朝思暮想的,就是她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想过她可能正在受苦,等着我去救她。我想看清她的脸,和她说几句话,听她叫我的名字。他却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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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锋静静地站着,一身白衣如雪,这一次沉默了更久,突然嘶声笑道:“人家叫我老毒物,是白叫的吗?”他声音本极难听,这时更是刺耳,铿铿之声犹似金铁交鸣。空山隐隐,传来几响回声。
我满腔憎恨之心尽皆化成了伤痛绝望,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腾过来,忽然听得杨康叫道:“阿沅,你怎么样?”语音之中,充满了关切之情。
泪水涌入眼眶,我的眼前一团模糊,勉强说道:“康哥哥,我……我……”心口痛得难熬,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康道:“阿沅,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伤心伤身的不值当。你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姑娘,老天爷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的,你放心就是。”
虽然难以置信,我听了他这几句柔声低语,伤痛之情还是大为减轻,吸了吸鼻子,问道:“康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杨康口气满满:“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了?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从此日思夜想,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