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秀美的容颜上掠过一丝不满,但她掩饰得极好。
孔晟再三婉拒她招徕的好意,让她非常想不明白。
彭城一样是抗击叛军的最前沿。孔晟的报国志向和一腔热血依然有用武之地;而孔晟文武双全,若是留在虢王帐下必得重用。而且,有李萱这个介绍人在,无论是政治前途还是个人利益,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以孔晟的心智和城府,不可能看不破这一点。
但他还是拒绝。
李萱思量再三,觉得孔晟之所以拒绝留在虢王帐下听命,无非还是因为跟自己之前的种种“过节”纠缠不休。想到自己都不再放在心上了,而孔晟一介昂藏男子还在小鸡肚肠斤斤计较,李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萱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她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却是撂下一句话:“孔晟,我父王要召见你,你先更衣洗漱,尔后随我进王府!”
李萱怀着几分怒气拂袖而去,却没有离开,而是耐心等候在前厅。
乌显望着李萱拂袖而去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低低劝道:“公子,凤阳郡主也是一番盛情厚意,乌显觉得,公子留在彭城,有虢王殿下的调度安排,也不算是违背朝廷昭命。不如……不如留下,日后再做计较。”
孔晟眼眸一转,扫了乌显一眼,淡淡道:“乌显,我自有主张,你们休要多言!”
孔晟转身就回房。乌显张了张嘴,还要说几句什么,却被乌解给扯住了胳膊。乌解向乌显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僭越妄言,他们只是孔晟身边的护卫,怎么可能左右孔晟的决策?
话说多了,必然引起孔晟反感。乌显有些不满地跺了跺脚,觉得孔晟还是太年轻一根筋不懂变通,这样闷着头坚持去睢阳,说送死可能有些夸大,但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他们终归无法影响孔晟的决定。不要说他们了,就算是在孔晟心里颇有地位的穆长风,也无济于事。孔晟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孔晟早起晨练,汗流浃背,虢王要召见他,起码要洗漱更衣,以示尊重。这是最起码的官场礼仪了。
孔晟没有迟疑,径自去洗漱、换上青衣文士长袍、束冠,腰间佩上杨雪若亲手所铸的破虏剑,然后缓步走出后院。
他的动作非常麻利,前厅等候的李萱一杯热茶还没有品完,他就着装整齐厅外待命了。
李萱站在前厅的台阶上,凝视着神清气爽面如冠玉气质沉凝的少年,目光闪烁了一会。
良久,她才默然挥挥手:“走,随我进王府!”
孔晟也没有多言,径自随再李萱身后出了府门。
府门前停着一辆美轮美奂的豪华马车,四马拉乘,与郡王、公主之类权贵的规制相符。李萱虽然是宗室郡主,但有皇帝册封昭命,礼制等同于诸王公主。
换言之,她的礼仪排场与其父虢王相同,只是李萱生性不喜排场,多数时候都是易服出行,对这些仪仗并不讲究。
李萱在侍女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孔晟则从乌显手里接过了白马追风的缰绳,翻身上马。
李萱在马车内淡淡道:“走吧。”
她的侍女护卫仪仗列队前行,马车也缓缓启动,孔晟端坐在马上不疾不徐地跟着。
凤阳郡主的仪仗出动,在彭城中自然引起了一番大动静,两侧的百姓商贾都自觉等候在路边,为仪仗让路。孔晟从城中人面带笑容和目露敬畏眼光的神色来判断,李萱在彭城的威望绝对很高。
事实上,虢王李巨有两子、三女,被彭城百姓所熟知的无非是世子李川和凤阳郡主李萱。至于虢王其他的子女,大多深藏王府无人知晓。
孔晟的白马追风属于那种非常拉风的坐骑,身材比普通的马高出一头,雄壮神骏,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杂毛,再加上孔晟人品英俊,所谓人是衣裳马是鞍,这样的俊美少年郎骑在一匹罕见白马上,想要不引起城中人的关注都很难。
众人在路边窃窃私语,数以百计的目光投射在孔晟身上。孔晟神色从容,面带春风拂面般的笑容,端坐在马上,缓缓而行。
李萱掀开马车的窗帘,清澈如水的目光投射在孔晟沉静从容的面孔上,心里弥荡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来。
一路行来,穿过两条宽敞的街道,就到了虢王府。实际上,这本来是钦命的凤阳郡主府。李巨率众退守彭城之后,女儿的郡主府就改造成了虢王府和元帅府,作为号令江北和整个河南道兵马军政大事的中枢之地。
李萱下车、孔晟下马,在临进王府之前,李萱突然扭头来深深凝视着孔晟,压低声音道:“王府规矩森严,你莫要失礼失态,免得白白吃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