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眼眸中的杀气陡然间投射而出,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气看得裴原礼毛骨悚然,他知道孔晟是天下间知名的勇猛之人,若是孔晟当众向他报复泄愤,他一个文臣如何能抵挡?裴原礼慌不迭地后退了两步,身子一个踉跄。
孔晟眼眸中的不屑一闪而逝。
他转过身来向皇帝拱手凛然道:“陛下,孔晟在洛阳的确斩杀叛军数千,但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要孔晟将范阳叛军视若上宾不成?至于炮轰洛阳,损毁宫室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洛阳宫室如今安然无恙就在那里,岂能是有些人恶意诋毁就能定罪的?”
孔晟一一辩驳,李豫担心孔晟这样义正辞严地辩白下去,会将今日的定罪大会给搅黄了,索性冷着脸开口打断了孔晟的话,怒斥道:“孔晟,你竟敢当着本宫和父皇的面咆哮朝堂,单是这一条,就是不赦之死罪!你之重罪,罪大恶极,早有有司查清定罪,你还要狡辩不成?”
孔晟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太子之言,无非是说孔晟罪大恶极,连自我辩白的机会都没了。也罢,既然太子不愿意让孔某自证清白,那么,孔某就认了!”
“没错,孔某的确是铸造火炮,至今没有交给朝廷。而且,在此之前,陛下曾屡次三番向孔某索要火炮秘术,孔某都不曾放手。可以明确告诉太子的是,孔某在洛阳、在江南已经铸造火炮数千门,火炮之威,足以撼天动地,将整个长安城夷为平地!”
孔晟哈哈狂笑起来:“但恐怕太子不知道的是,孔某铸造火炮,乃是皇上允准之事。孔某铸造火炮所需材料,皆由户部和工部调拨,孔某手上还留存陛下的密诏,今日当可昭告天下!”
“至于孔某名下的孔氏商号……好吧,你可以认为孔某富可敌国,孔某毫不谦让,可以告诉太子的是,孔某若是贪财之人,孔某如今拥有之财富,绝对是朝廷国库的数十倍数百倍都不止!可孔某的钱都到了何处呢?”
“陛下的内宫所需,都是孔某个人承担!神龙卫的一应用度,全部由孔某个人承担!而这,就包括你太子的东宫所需!内务省,户部,你们这些太监、狗官,难道都是睁眼瞎吗?这些年,陛下内宫所需花费百万钱,孔某一人支付,你们用着孔某的钱,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反过来却还要指责孔某聚财不轨,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廉耻之心了!”
孔晟霍然转身,凝视着皇帝一字一顿爆喝道:“皇上,孔某可曾有半句谎言?!”
皇帝脸色苍白,嘴角抖颤起来。
所有朝臣都听得目瞪口呆。裴原礼给孔晟罗织的这些罪名本来就有些牵强,而其中最重要的两条都被孔晟轻而易举的自证清白,而且还爆出了惊人的内幕,原来内宫所需和神龙卫都是孔晟一人作为后勤部长,难怪当众骂起户部的狗官了。
户部尚书等人面红耳赤,忍不住垂下头去。
李豫被孔晟斥责地面色惨淡,他一时间被孔晟爆出来的惊天之秘感觉有些茫然,反应迟钝起来。今日这场定罪朝会,本来是他想要威逼皇帝当诛杀孔晟的刽子手,但不料孔晟突然惊人爆发,以某种慷慨的姿态瞬间就扭转了舆论的主动形势。
但如今之事,只要李豫还是铁了心要向孔晟下手,孔晟说得再义正辞严也无济于事。历史始终是掌握在胜利者和当权者的手里,错过今日,史书如何记载、对于孔晟如何评价,是英雄人物大功臣还是大奸臣叛逆之徒,都由李豫说了算。
孔晟环视众人,声音更加慷慨起来:“孔某自打出仕,河南平叛,累计百余战,战无不胜。前后两次光复东都洛阳,灭杀贼首史朝义,孔某毫不谦虚地说,朝廷平叛,孔某当居首功!”
“而孔某做事,从来都是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正大光明,从无半点私心,你们说孔某打压世家,但孔某却是在为天下寒门子弟打通一条晋身通道,孔某在江南、在河南、在山南创办寒门学堂,一应所需,都是孔晟个人所出,没有费朝廷一文钱。孔某不为个人私利,只为将来,在朝堂之上,能有寒门子弟登上建言,免得这朝堂上净是些阿谀奉承信口雌黄之辈!”
“所谓功高震主,所谓鸟尽弓藏,所谓兔死狗烹,所谓卸磨杀驴……总而言之,孔某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尽,大唐安定,李唐皇室已经不需要孔某存在了。所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不遗余力,将孔某诓骗进京,要予以诛杀!”
“你们这些人,肯定不明白,孔某明知进京必死,为什么还要进京来?今日,孔某可以告诉你们,孔某本来还对当今天子怀有半分希望,觉得以你我君臣之情谊,当不至于如此恩断义绝。孔某是重情重义之人,我所想者,不过是善始善终……”
孔晟霍然转身来冷视着李亨,大喝道:“李亨!你优柔寡断,今日被孽子架空篡位,就是自作自受!”
孔晟直呼皇帝其名,皇帝吓了一跳,李豫更是暴怒起来,他咆哮着向李光弼下达了就地格杀孔晟的命令。到了这个份上,孔晟实际上已经与李唐皇室撕破了脸皮,也将满朝文武骂成了一滩烂泥,彻底与朝廷翻脸,此刻诛杀孔晟,也不需要费尽心思罗织什么罪名了!
李光弼神色复杂率数百宿卫明火执仗闯进殿中来,旋即将孔晟包围其中。
李豫跺着脚怒吼道:“此贼大逆不道,就地格杀,杀无赦!”
孔晟倒背双手昂首望着金銮殿金碧辉煌的穹顶。他仰面发出一声大笑,眉心立即投射出一团蓝色的光团来,这团光能量瞬间环绕在孔晟全身,给孔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蓝色外罩,发射着森森寒光。
所有靠近孔晟的宿卫人还没有到近前,手里的武器就已经渐渐开始消融,所有宿卫见了鬼一般惶然后退,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器,面色如土。
孔晟在蓝色的光罩中转过身来,环视着面色惊骇纷纷后退躲避乱成一团的满朝文武大臣,挥了挥手,一张白色的信笺飘然飞落,飘飘荡荡落在张巡的身前。
旋即,孔晟发出清朗的大笑声,众人的眼前一阵发黑,一团无与伦比的强光骤然发作,李豫只觉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孔晟就在原地消失了踪迹。
而待大殿中众人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震惊无比的发现麟德殿的穹顶几乎全部被削平,露出阴霾密布的天空来。这真是神魔一般的力量和奇迹,几乎所有人当时差点被吓尿了。
皇帝呆若木鸡,他痴痴地坐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穹顶,神色麻木。他本来就觉得孔晟神异,但如今一看,这简直就是天神降世啊,难怪他能研发出世间罕有的神器火炮,难怪啊!
皇帝此刻懊悔不堪。触怒了天神,将来李唐皇族必将面临着孔晟的怒火。以孔晟如此手段,所有的世俗武力和权力,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李豫更是面色难堪,他的身形以某种僵硬的姿态定格在半空,心内潮水般激荡不安。他知道自己为李唐皇族招惹上了一个惹不起的敌人。孔晟既然是神魔一般的人物,又岂能会为凡俗间的权力所吸引,所有孔晟会功高震主的担心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悲可笑啊。
李泌和杜鸿渐交换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复杂眼神。他们终于明白,孔晟为什么会表现地这么平静了。神魔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被凡俗的皇权所震慑?
所有的朝臣都仰天望着空荡荡的穹顶,这个孔晟留下来的神迹表征,心头都充斥着无尽的惊惧。所谓皇帝有德,引得天神降世,辅佐明君治世,孔晟显然就可以归于这一列。但如今可倒好,因为皇帝父子的一点私心,导致孔晟与李氏皇族翻脸成仇,将来,这长安城还不知道要面临着孔晟怎样的疯狂报复呢?
张巡捡起身边的那张纸,上面是孔晟的亲笔,四行诗。张巡默默上前,向皇帝躬身递了过去,皇帝嘴角颤抖着摇摇头,轻轻道:“张爱卿,念!”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张巡略带一丝嘶哑的声音在失去了穹顶冷风嗖嗖的麟德殿内回荡着,皇帝后背上冷汗直流,眼前一阵发黑,当场晕厥了过去。
如此气势磅礴的诗作,显然是孔晟留给李唐皇室的最后通牒和战书吧?此刻是八月十五,再有不到一月,想来就是孔晟举兵攻入长安之时,到时候,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啊。张巡心头默默思量着,也说不出是一个什么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