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一直在下雨,世界低洼的只剩下一泓一泓的混浊。
长门的大街上停着许多被浊水浸泡着的车,其中不乏一些能够彰显身份的名牌货。
我打着一把很大的青色的伞,从家里出来准备去超市里买些能够庆祝生日的东西。
下楼的时候我在楼梯处碰见了楼上的王先生和王太太。
戴着眼镜的王先生一如既往的垂着头,身形臃肿的王太太一直在埋怨这,埋怨那。
这就是一个被油盐酱醋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妇人,成日里除了发牢骚就是埋头“相夫教子”。王先生并不说话,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我弓着身体,侧让到一边让他们先走。王太太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
邻里之间遇见他们若不说话,我也基本只会沉默,至多就是微微一笑已算是很礼貌。
王先生看见我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扶了扶矮榻鼻梁上的银色眼眶。
他的这一举动不但是我感到意外,就连王太太也很意外。这一愣让王太太唠叨的更严重,也没管我是不是会听见,就叽歪道:“死鬼,看到年轻的姑娘就……”
“我好像突然看见了周铭佑!”王先生的这句话顺利的将王太太本来要提着他耳朵唠叨他的话吞了回去。
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大雨里有一阵冷风携雨掠过面庞,说不出奇怪。
“少胡说八道!都那么多年了。”王太太严肃的说。
的确很多年,算起来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我站在玻璃橱窗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蹦出了“枯瘦”两个字。
这张脸颊比八十岁生满褶子的脸还要苍老许多,所有该属于二十五岁姑娘的精、气、神,统统都没有。
因为很顺利的处理好了一个大订单,所以向公司申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
我以为自己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却是:不出门,不打扮,不逛街,甚至也不思考。
我妈打电话给我说:“果果啊,今天你生日,怎么过的?是不是跟朋友一起呢?记得今天要吃长寿面……”
可能就是我妈的这句话,才让我最终鼓足了勇气胡乱套了一条本来很合身,现在却很宽大的白色棉麻的裙子,然后缩的跟个蜗牛似的出了门。
雨比我想象的大多了,水也比我想象中淹的要深些,基本上只能提着裙子行走。
昏暗的路灯照在浑浊的水面上,不必想,我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虽然我妈不在我身边,但她对我了如指掌,她在电话里说:“今天让你爸往你卡里打了五千块钱,没事多打扮打扮自己,别成天把自己弄的跟未老先衰似的……”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在身边,一直是形单影只。
我妈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我很清楚,无非就是让我把自己整的更像是个女人,然后找个男人,然后成个家。
毕竟二十五岁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说出去是件很丢脸的事。就跟n年前谁家的女儿未婚怀孕一般,同样的丢脸,遭人议论。
我要去的超市并不是很远,我想买的可以庆祝生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长寿面或是生日蛋糕?
其实我可以去巷子转角的那家经常点餐的饭馆点一碗长寿面,然后在面包店里随便打包一个蛋糕,毕竟生日年年过,于我这样一个与影子为伴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
二十五岁的生日本来应该在我的遗忘中过去的,可是我妈一个电话,又勾起了我对生日的无限憧憬与向往。
“happybirthday!”我突然听见雨里传来这声祝福。
我足下顿了顿,或许这个声音并不是对我说,我还是自作多情的嘀咕了一声:“谢谢!”没有回头,合上伞进了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