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来啦。”从门外走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红着脸拿出一个白铜烟锅、玛瑙烟嘴、尺把长的烟袋,装上烟末,将烟袋叼在嘴里,划火柴点着,用手抹了一下烟嘴,双手递到李刚面前,低着头说道:
“李哥请抽烟。”
李刚被这阵章镇住了,窘在那里,手足无措,接不是,不接也不是,求助地望向王校长。倒是大爷先开了腔:
“孩子,这是我们满族人家接待贵客的礼节——大姑娘敬烟,你不能不抽,不抽就是瞧不起主人。”
李刚赶紧接过烟袋,猛抽一口,立即被呛的眼泪直流,咳嗽不停。
“好了,他真不会抽烟,就别难为孩子了。”这时大娘及时帮他解了围。
大爷笑着说:
“你们那里没见过大姑娘抽烟吧,所谓关东山四大怪,这大姑娘叼烟袋就是第一怪。满族人祖先是渔猎民族,早先居住分散,登门拜访的大多是陌生的过客。为表示诚意,敬客人烟的时候,总是自己先抽一口,再递给客人抽。在我们满族人的观念中,女人要比男人尊贵些,汉族有些地方娘舅对外甥有生杀之权,满族人中只有姑奶奶有这个权利。让女儿敬客人烟,是最高礼节。久而久之,大姑娘会抽烟就不足为奇了。现在,妇女社会地位高了,参加社会活动也多了,大姑娘们都改洋烟或卷烟抽了,一是携带方便,二来也显得文雅些。”
“这第二怪,是窗户纸糊在外。那是因为窗户纸糊在窗框外面,比糊在里面更耐用。将窗户纸糊在窗框的外边,夏天窗框格子不积雨水,冬天不积雪,窗户纸不易脱落,更禁用。”
“第三怪,是养个孩子吊起来。早先,满族男女出外打猎、打鱼时,家里没人照顾小孩子,就把小孩放在桦树皮制的‘摇车子’中挂在树梢高处,以免野兽伤害。”
“第四怪,是公公穿错媳妇的鞋,南方有些地方也把‘鞋’读做‘孩’。这跟我们住对面炕有关,南、北两炕之间的过道很窄,满族女人不裹脚,是天足大脚,跟男人的脚差不多大,晚上睡觉时把鞋都脱在两炕中间的过道上。夜间老公公起夜时,穿错媳妇的鞋也是常有的事。我们满族不像汉族有那么多虚礼儿,老少三辈住对面炕暖和,顶多在两炕之间拉个帐幔隔一下也就是了。对了,我们满族嫁闺女,帐幔杆子和摇车子是必送的陪嫁物,小伙子你不可不知吆。”
老人说到此,一袋烟也抽完了,在火盆沿上磕去烟灰,又装上一锅烟。李刚见了,赶忙拿火柴要给老人点上。老人摇了摇手,把三尺长的烟袋凑到火盆的炭火上,腰不弯,头不低的抽了几下,烟就点着了。
“你已经给我点了一次烟了,礼节已到,就不用总给我点烟了,要是你总给我点烟,一天几十袋点下来,你累不坏,我还腻烦了呢。”
大家一听都乐了。
李刚听人说过这位老人曾读过私塾,有文化底子,一番话听下来,果然是谈吐不俗,说话风趣幽默,不免对老人多了几分敬重。
正说笑着,三嫂过来请到西屋吃饭,李刚看看老人刚想说话,老人摇了摇手,笑道:“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没拘束,我在这屋吃,就不过去搅和了。”
李刚跟王校长来到西屋,见到只有一铺炕,是王校长夫妇的住处。炕中间已经摆上了一张二尺宽,三尺长的炕桌,桌上摆满了六个大海碗,分别盛着:酸菜白肉炖粉条、鸡蛋羹、清炖罗卜牛肉、大豆腐血肠、老母鸡炖蘑菇、小河鱼川“沙半鸡”丸子,主食是粘高粱面烙的红豆馅粘火烧。靠炕沿放了一个火盆,火盆沿上放着一个锡酒壶,烫着一壶酒,桌上只摆了两副杯筷。三嫂和小英子在地下忙着倒酒、添菜,李刚看了有些不过意。
“我们家来客女人不上桌,你别管其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王校长将李刚让到炕头,也在对面坐下。
见李刚瞧着六个大碗,王校长笑道:
“满族人冬天常用大碗炖菜待客,可以保持汤菜长久不凉,吃菜喝汤,可以暖身暖心,不易着凉。碗的个数也有讲究,最高规格是八大碗,依次是八中碗,六大碗、六中碗;夏天待客常用六六席,即六道热菜六道凉菜,就不一定全用大碗装了。
兄弟你是我的贵客,本该用八大碗来招待你,但蜗居太小,也没有大八仙桌摆菜,非不为也,实不能耳,还望兄弟见谅。”
三嫂见了笑道:
“说你酸你还拽上了。”
“习惯如此,习惯如此,非故意而为之。”
说罢,与李刚开怀大笑。
席间王校长对李刚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有关本地的人文地理、山川河流、民居民俗、时政要闻、蚕桑农事、邻里关系、家族势力等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李刚虚心请教,获益匪浅。
二人边喝边谈,李刚终于忍不住向王校长提出思虑已久的问题:
“王校长,毛主席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广大农村的同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