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出宫时已经是天黑,他的车驾在淅淅沥沥小雨之中穿过满城灯火,他从前跟谢毓晚也走过如此的长街,但如今他一个人孤独坐在这车驾之上,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回到府中,忠伯领着王府众人已在门前恭候许久,赵洵离府多年,此时平安归来,他心中激动难以名状。
见赵洵下了车,忠伯抢先一步迎了上去,宋帧这个年轻人腿脚倒没跟上他。
老王爷已去了,老人看着自己的小主人老泪纵横,便要委身下拜,赵洵心上敬重他,哪能让他拜自己,一把将人扶住。
老人看着他,声音都有些颤抖,“老奴可把王爷盼回来了”
“忠伯,往日这京中让你费心了。”
“老奴一把老骨头了,做不得什么了。是王爷受苦了。”
忠伯激动万分,老泪纵横,宋帧见此,上去扶住他。
“你们二人这些年辛苦了。”
“推事院事务老王爷已有安排,只是依令行事。”,宋帧恭敬地答道。
自从赵策安下定决心让赵洵主事,率领暗探渗入楚国,国中监察百官便只是徒有虚名,自也没什么大事可处理。
他因为幼时伤了脸,便做了此计划中的替身角,他也只是安心当世子,后来当王爷。
“我让江回给你带回来的宋杭的物品可收到了。”
当初为送出一份暗探所得的边防兵力布防图,宋杭和莹儿命丧祁川城下,他已经无数次听到他带去的人的死讯,他本应该早已麻木,可他还是为曾经见过的莹儿那张笑脸顿了顿。
“收到了,多谢王爷带他和莹儿的旧物回来。”
厚重的面具戴着看不清表情,但是宋杭是他这世上唯一亲人,又岂会不难过,可早在弟弟选择跟着赵洵潜去异国,今日之结果他们心中都有预料。
此身许国,这是他们遇上赵策安时共同的愿景,唯一可惜的是弟弟和莹儿两心相许不曾做得夫妻,没看见如今天下一统。
但因为他们的血肉相助,许多像他们的孩子不再经历离乱之苦,他们也应当了无遗憾了。
入府后,赵洵便先将路上盘算着的几件事交代下去,忠伯和宋帧摆了宴席,交代完了也好放他们去乐一乐。
“此次从楚国归来的暗探需重新在推事院登名造册,江回,此事你明日去督办。
推事院任职的四院司官、司使有特殊者以及这些年四院督查事项及结果,宋帧,你明日交给我。从楚国回来的人员如何犒赏,你和忠伯商议,也尽快递上来。府中既摆了宴席,你们便去吧。”
江回已经很久没回府了,得了令自是高兴不已,携着忠伯便退了出去。
“留下什么话?”,赵洵没头没脑就来了这一句
宋帧却并无诧异,恭敬禀道:“老王爷只留给您八个字:圣心如渊,孤臣之路。”
赵洵无奈笑了笑,“弥留之际为我指点迷津,我这位父王也知道为我选了一条并不好走的路吗。”
赵洵在大殿上接到掌院令之时,便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好老师为陛下选择了自己,要厘清朝堂、蓬勃发展还需要做许多事,天子需要一把好刀。
宋帧想起最后陪伴老王爷的几年,那时候的他倒真的放下许多,对这个独子心中应当也是有几分顾念的。
但他们父子因理想,一个严厉教导,一个甘心受训,二人错过太多时光,心中早已不求了,便也没有多说的必要了,“在老王爷心中,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洵不置可否,他是最合适的,或许因为他是被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也或许他们斩不断的血脉中有着相似的本质。
“宋帧,多谢你这些年替我侍奉在府中。”,赵策安与他是血脉上的父子,虽未感受过父子间温情,但血脉就是那么神奇,他心中还是有遗憾的。
宋帧承下他的谢,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