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重山心如明镜,这奚清川的言下之意显然是他若不快些做决断,便要对他的家人下手了。
今日这自裁势在必行,容不得他反抗,无关乎他是否清白无辜。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不愿含冤而亡,更放心不下幼子,遂垂死挣扎道:“敢问奚宗主,我究竟为何要置杨长老于死地?”
“宁重山,你乃是本宗主的岳父,却是我九天玄宗不死不休的仇敌。本宗主出于私心,本想让你死得体面些,可惜你不识好歹。二月十二,你色胆包天地奸。污了杨长老的重孙女,被杨长老撞见,遂起了杀心。宁重山,本宗主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岂料,竟是看走了眼,可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奚清川喟叹不已,“若非本宗主遭你蒙蔽,早已为民除害,岂容你伤及杨长老及其重孙女分毫?”
宁重山被奚清川泼了脏水,立刻辩驳道:“我与杨长老的重孙女未曾谋面,如何奸。污她?又如何被杨长老撞见?诚如我先前所言,二月十二当日,我不曾出过重华楼。”
“狡辩。”奚清川对宁嘉徵道,“嘉徵,你亦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实乃人面兽心之徒吧?”
宁嘉徵一字不信:“杨长老的重孙女何在?不若请来与爹爹对质。”
奚清川惋惜地道:“杨姑娘失了贞。洁,自认无颜为人,已寻了短见。”
宁嘉徵怒斥奚清川:“颠倒黑白,其心可诛。”
奚清川目光温柔,嗓音纵容:“本宗主所言句句属实,嘉徵,你还是个孩子,不知人心之险恶。”
宁嘉徵讥笑道:“是,我还是个孩子,而你却丧心病狂地想同一孩子成亲。在场的诸位前辈且评评理,这是否禽兽行径?”
奚清川贵为一代宗师,声名显赫,且素有侠义之举,而宁嘉徵在“琼玑盛会”之上,目中无人,犯了众怒,加之其父非但奸。污了杨长老的重孙女,更是杀害了德高望重的杨长老,故而,无人为宁嘉徵帮腔,尽数沉默不语。
宁嘉徵见状,并不意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既然甘愿当奚清川的拥趸,不是泾渭不分的蠢材,便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前者盲目地迷信奚清川的所言所行皆是金科玉律;后者只顾讨好奚清川,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他不怒反笑:“在场的诸位前辈对这等禽兽行径装聋作哑,实在是教后生深感佩服。不知后生修炼多少年,方能修炼至诸位前辈的境界?”
绝大部分人依旧沉默不语,少部分人不满地道:
“大胆竖子竟敢污蔑我等!”
“不愧是罪人之子,阴阳怪气之言信手拈来。”
……
而奚清川被宁嘉徵一语中的,心生不悦,面染无奈:“嘉徵,你误会本宗主了,本宗主绝非禽兽,做不出禽兽行径,你尚且一十又四,太小了些,本宗主会耐心地等你长大,不会急于同你成亲。”
“是么?却是我误会奚宗主了?”宁嘉徵话锋一转,“虽然我还是个孩子,但我已略窥人心之险恶了,多谢奚宗主惟妙惟肖地向我展示了人心是何等得险恶。”
奚清川失望地道:“嘉徵,你不顾天理道义,频频护短,本宗主念在你阅历尚浅不怪罪你,不过本宗主今日定要教你父亲血债血偿。”
“奚宗主方才说我还是个孩子,现下改口说我阅历尚浅,是心虚了?”话音未落,宁嘉徵提起“牵机”便是一剑。
不是奚清川的对手又如何?他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爹自裁。
不久前,他因祭出“我自重华”,身受内伤,但他浑不在意,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奈何实力悬殊,他自身业已筋脉逆行,吐血连连,而奚清川仅仅受了些皮肉伤。
前所未有的挫败以及即将失怙的恐惧害得他乱了章法,接下来的几剑连奚清川的衣袂都未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