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峰愣怔了一下,忙不迭地垂下双眼:“正是。”
齐云灏点点头,用眼睛盯紧了他:“那么,可曾聘下哪家女子?”
梅雪峰的脸上蓦地泛上一阵红,口齿也不由自主地结巴了起来:“这…。。还,还没有。”
齐云灏向屏风后扫了一眼,隐约听见那里传来了几声嬉笑。
“如此……朕替你指婚你可愿意?”他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梅雪峰仿佛遭遇雷击般地抬起头来,张大嘴巴呆坐无语。
齐云灏好整以暇地用手指轻抚自己的下巴,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傻子,一会儿要是听说指婚的对象竟然是菀柔公主,还不知道要呆成什么样子了……。
“呵呵,霁儿不止一次地在朕跟前说,你和萝萝郎才女貌,正堪为配,朕思之再三,也想玉成此事,你看……。”
耳边忽地响起“噗通”一声,抬眼看时,却是梅雪峰离开座位,俯身跪在了地上。
“臣……臣不敢有附凤之念,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神色中却带着十分的坚决。
齐云灏对眼前突发的情势大感意外,愣怔许久方才慢慢地觉出了气愤。忍不住将手中的玉笛重重地搁在案上,冷笑道:“哼,想不到梅太医眼高过顶,竟然连我天启堂堂的公主也不放在心上!”
梅雪峰身子一颤,双臂撑地抬起头来:“陛下恕罪,臣不敢轻慢公主殿下,臣自惭形秽、无意求凰……。臣……臣已有了意中之人……。”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紧接着是一个焦急的声音:“萝萝,萝萝你别哭,我……。我去问他!”
眼前蓦地人影一晃,却是梅雪霁如旋风一般地冲了出来,几步跨到梅雪峰面前,蹲下身来紧盯住他的双眼。
“哥,你在撒谎对不对?你的事情难道我还不清楚,你哪里有过心上人?何必这么说,何必要伤萝萝的心……。。”
谁家玉笛暗飞声(三)
梅雪峰闭上双目,内心中仿佛有尖厉的刀刃划过——屏风后面的,莫非就是公主殿下?天啊,难道他真的伤了她吗?
……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心中的无奈?
纵然有情又如何?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又岂是他乡野布衣的良配?她不可能为了他放弃宫中的荣华,正如他无法搁下自己的梦想一般……。。
齐大非偶,还是早早断了这份痴念吧。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对着妹妹淡然一笑:“哥哥没有撒谎。在你入宫之后,哥哥在万花山上偶遇了一位采药的女子,她……。她虽然出身贫寒,却温婉端庄、知书识礼,愿意与我平淡相守,照料医馆、操持家务……。我早已对她心仪,誓约嫁娶。”
梅雪霁呆望着哥哥脸上瞬间闪动的光芒,心中不由惶惑起来:“不可能…。。既然如此,你为何从未同我提过?你,一定在骗人、你骗人……”她一把将哥哥搀扶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低叹:“霁儿,算了。既然无心,何必强求?”
梅雪峰身形一挫,缓缓地寻声望去。但见摇曳的灯影下,菀柔公主手扶着画屏悄然伫立着,面色苍白,眼中闪烁的分明是晶莹的泪。
纵然伤心到极处,她却依旧倔强地笑着,笑容惨淡如凌霜的花朵,让人不忍再看。
梅雪峰的心在她含泪的注视下霎时抽紧——萝萝,萝萝……。。他在心中轻唤着这个名字,本以为可以做到潇洒、本以为能够放下,却为何所有的武装在她面前却骤然不攻自破?
忽然之间,他的心柔软如水,情不自禁地摇头低喃:“不,我不是……。”
然而此时此刻,齐云萝却不曾听到他的嚅喏,她幽幽地回转身来向齐云灏惨然一笑道:“皇兄,今日……多谢了。我好累,恳祈告退。”
话未说完,却匆匆地低头一拜,径自转身而去。
梅雪峰呆望着她茕茕的背影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之中,心,在这一刻已然随着她的脚步而失落无踪……
翻来覆去的,脑海中只涌动着一句话:今日错过,此生想必真的无缘了吧?
距离九月十九程太后的寿诞只有几天了。
这几日,凤仪阁成了宫中最热闹的地方。每天,这里除了排戏的嫔妃、宫伶之外,还有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奉旨前来听候梅雪霁的差遣。饶是人多,照样还是被花样百出的梅雪霁指挥得晕头转向。
“不行,这个布景挂得太低了,还得再高一些……对了,就拴在两旁的柱顶上。”
“第六场戏宝黛读西厢时,你们就从这个小窗里往下撒花瓣,别忘了……。”
“起先的时候台角挂红灯,到了第九场,就要改成蓝色的了,千万别搞错了……。”
“黛玉焚稿时用的火盆哪里是这个样子?速速换了吧,不必太华丽精致,只要素雅些的便可……。”
此恨绵绵无绝期(一)
冯惜惜望着她脚不点地的忙碌样子,不由唇边带笑。悄悄地走去后台倒了一盅茶来,递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