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啊!
对之瑶来说,玉书是她横推大行宫的战友,是启发她开窍的良师,是陪她共受剖心之痛的至交。
全天下,唯之瑶能不凭借任何法术灵器,真真切切直观看到听到感受到玉书。
在她心里,玉书不是什么区区妖灵,他就是初代妖皇!他就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妖!
而圣主对儿子的爱,对族人的爱,理所应当光明正大建立在牺牲玉书的基础上,在她眼里,他不过是颇有价值的小小妖灵罢了。
她脸咋那么大捏!她心口子咋那么厚呢!
之瑶懂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蠢鸟,送上门被人耍,这一趟灵山行,原本顾念司琴南图是圣主亲子,她定会出手相救。
没错,救是救了,剜的之瑶的心,顺带薅她羊毛,圣主还真是雁过拔毛,把她拔的溜屁股干净!
之瑶侧坐在地垂思,越想越气,越气脸色愈冷,因气性翻涌,眼中残红渐起。
冤大头开始觉醒了!她恨啊,恨的牙痒!从小到大一千八百年,就没如此憋屈过!
这边,圣主见之瑶红了眼圈,铁青着面色,知她并未打算放弃玉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啊,她两算同一种人,不困于爱情,也不困于他人口舌,若不是灵树危在旦夕,若无玉书这一档子事儿,她们甚至可成为知己。
可惜了……可惜了……
圣主转而凝目看向司琴南图,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讥讽道:“看来,之瑶对你,也不过如此……”
“是吗?”司琴南图裂嘴笑,鲜血汩汨从齿间渗出,惨白的脸,惨红的唇,眼底圣主一袭金袍,支离破碎。
“那你呢,阿娘。”
一问出,针落可闻。
他极力克制情绪,但之瑶仍从貌似平静的辞色里辨别出落寞和悲凉,他其实是在意的,可他在意的那份亲情一次又一次令人失望。
心忽被什么东西砸开,之瑶神色稍愣,盯着裹住手的大掌,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去,想给他更多温暖。
同样愣怔的还有圣主,阿娘这个称呼,在魔宫时,司琴南图还是个屁大点的小孩时,几乎每天围着她叫嚷。
时过千年,恍若隔世,她一时失神。
司琴南图任凭唇间血下坠,一滴一滴落于剑刃,再滑入尘土里。
圣主这才惊觉她的青剑,一直插在南图胸口,现已没入半指长,回手,下意识想拔回长锋,那头,司琴南图却单手握住剑,猛向胸口再刺入半指。
“图图!”
“南图!”
不光之瑶和圣主被他吓住,在场所有人皆屏住呼吸,青色长剑泛有森冷寒光,在冰凉剑刃上,血痕自伤口蜿蜒,很快,胸膛处洇晕开一片比喜服还艳的赤色。
额前碎发汗湿在鬓边,司琴南图身躯微微颤抖着,他慢慢闭上眼,惨然一笑,嗓音低沉沙哑:“好听吗?”
“我曾在你离去的那夜、也曾在冰凉的冥河底,一遍又一遍的唤,可阿娘啊,你又在哪里?”
圣主撇开直视他的眼,没有回答。
对于她来说,司琴南图是世上唯一的骨血,他很重要,但灵族是她的根和毕生的信仰,无论以前、现在还是未来,她只会选后者。
“铮”
一道突如其来的剑鸣划破寂静穿空入耳,刹那间,圣主高高盘起的云鬓如墨披散。
阴符趁她走神伤感之际一举击落藏于重重金钗玉坠下的棱镜细簪,瞬间,簪花落地破碎,妖风狂呼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