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勤勉孜孜求索的精神,令臣汗颜。”
他朝王福恭敬回礼,从袖里摸出本厚折子递上:“同海灯节比,君上的修炼自然更紧要,待君上空闲,还请王侍人将节日流程呈阅上听。”
一同揣进对方袖里的,还有沉甸甸的福袋,福袋落于袖,原本轻盈的右臂顿时沉了几分。
王福很是受用,用让人起麻的腔调回:“还请平王放心,本次海灯节与以往不同,您多费心谨慎些也是为了君上着想,那……”
“奴怕君上寻人伺候,就不送你了。”
?奉帝修炼中途时常会唤人侍奉,夏瀚之不再多问,抬步便退了,只是走了没两步,突闻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那声音,他已在不经意间多次隐听入耳,或在别宫或在出巡路上,地点不定,但都恰巧在君上修炼的附近。
夏瀚之悄眼窥见王福无声叹了口气,扭身消失在宫门处,想必君上又要人服侍了。
转过几道宫门,他那如春风融雪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
立在寂长的宫墙下,望仙都宫的方向,禹瀚之忽的深深作揖,折声自言:“海灯节……君上……走好……”
这边,王福扭着肥胖的身躯风风势势疾步入殿,瞟也不瞟大殿中央,那团如烂泥般的光溜溜的女人,径直朝阶上的龙榻走去。
透过纱帐缝隙,隐约可见凌乱的帐褥和散乱的衣裳,狼藉状况不可描述。
虽然目睹过多次了,可再见此暧昧后的场景,纵然他是个刀锯之余的宫人,还是忍不住心头骤缩。
“君上?”王福一改方才倨高的姿态,尖细嗓子硬挤出柔和的音调:“此番,可好些?”
这句话明显惹?奉帝不快,龙榻里传出一声不耐的重叹,王福立马闭嘴,垂眉搭眼觑帐里的乱景。
沉默了半刻,从帐里终传来一声“处理了吧。”
?奉帝下令,王福赶紧着人麻溜拖走那具女尸,遣人仔细收拾一番,等大殿又恢复几净,?奉帝也调整好了心情。
他身披松松搭搭的亵衣,赤足踏出殿外,遥看天光:“王福,你跟我多久了?”
王福笑:“不多不少,整整五十年。”
“哈哈哈,五十年,于你,是大半生,于我……”?奉帝把玩起腰间悬挂的白玉,豪迈道:“不过一瞬罢了。”
是啊,他已经四百岁了,身边来来去去,如今侍奉在侧的已记不得是第几个王福了。
大夏朝乃至整个九州,比他更长寿的均飞升上界,而最近百年,杰出的修真者凤毛麟角,偶有初显天分的也大多夭折。
换句话说,他现在算下界最至尊的祖宗。
王福匍匐埋首膜拜,高呼万岁:“君上为天下放弃登仙,徳函三极,道摄万灵,定然与天地同寿。”
天地同寿?
?奉帝渐渐收了笑,他倒想飞升,可他这四百年的长寿并非因修炼得道而成,全靠那块小小的碎片。
而近一百年来,他常感心悸,无论入定修炼还是其他以往轻而易举可做的事,越来越力不从心。
只怕那块小碎片再无法支撑这副早该老化腐朽的身子,若他一夜之间白头,鹤发枯容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他亲手缔造的千古一帝神话将不攻自破。
所有的赞美讴歌将化作诅咒唾骂,所有的跟随崇敬者将刃不留情。
骄傲的帝王啊,绝不容许这一切发生。
即便死再多人,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