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不近,刚好能叫为自已看错了真正可怕的对手而发笑的綦英娥看清那张面朝光的脸。
她高大,冷厉,在一片热潮之中,满身寒意,像深夜青砖下透在她膝盖里的凉,像明知是毒却还要饮下“良药”后透骨的寒。
綦英娥从元日那夜之后,就开始意识到了元煊的棘手。
所以她鄙夷年老丧智却依旧霸占权力不松手的太后,却不敢再忽视一点顺阳长公主。
或者说,该叫她,清河王。
元煊毫不意外地看着元舒与綦英娥。
“等你很久了,饶安侯。”
元舒几乎听到了剑出鞘的锐利声响。
可没有。
元煊没有动,但元舒一行人已然被围住,押至她的面前。
綦英娥面上血色已然褪尽了,“元延盛,便是你想挟持幼帝把持朝政,我綦家永远不会允许这个你来做这个总揽庶务的人!”
“你以为你就赢了吗?”元舒死死盯着元煊,“你猜洛阳城内,有多少臣子等着元煌继位!!而你,单凭你处置了那么多勋贵武将!得罪了大半朝中家族,便没人希望你得逞!分明都撞过了南墙,怎么还不知其厉害!”
元煊笑了,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看过綦嫔,她凑近元舒,“那你呢你连亲兄弟都能杀得,连侯爵都当得,甚至因城阳王府由你主事却依旧不被视为最大的主人而不满,却不知我真正所求吗?”
“不是女主朝政,是,女主天下。”
“家国天下,皆可由女主宰。”
“执迷不悟,撞了南墙的,是你。”
“押下去!”
元舒瞪大了眼睛,内心震荡,她忍不住在身边人的强制把持下回头去看元煊。
她只看到了被光勾边,显出赤色来的玄袍,像黑天悬日。
两人被强行拖走,綦英娥一路哭喊,却在被关入暗屋后死死捏住了元舒的胳膊。
元舒转头,看到了綦英娥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
“卢氏在宣慈观日日夜夜绘制建筑图纸,我曾经偷窥到,她能够轻松画出洛阳城内排水与皇宫地下布局,她曾经说过,便是达官显贵庭院亦有暗库,皇家宫苑,如何没有暗道。”
“你觉得,太后会不知道北宫的暗道吗?我的阿逸多是不是就快能见到外祖了!”
元舒不解,却隐约听到了浮屠塔的钟声。
宣慈观前,卢文颂看到了声势浩大前来的元煊。
她诧异地看着眼前人,像是半晌才认出来,这是自已的孩子。
卢文颂从未见过长大成人的元煊。
元煊没说话,因为她听到了厌恶又熟悉的钟声。
永宁寺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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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阿逸多,未来佛弥勒菩萨摩诃萨,又名阿逸多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