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龙红着脸道:“我这一次人丢得太大.真没脸再见他们,你还是让我悄悄地回去好,要不然,我真的抹脖子跳长江才好。”
白泰官又笑道:“你是因为被我兜了一个筋斗吗?那等少时我当着人再向你赔罪如何?”
傅天龙嗫嚅道:“你把我弄趴下来,摔疼了屁股,那是我本领不行,学艺不精,焉有教你赔罪之理,我是说毕五和李元豹这两个小子把我冤苦了,无端的跑了一趟江南,却是那么一会事,你教我怎好见人咧?”
正说着,忽见鱼翠娘远远赶来大笑道:“我早已回船咧,却看不见你两位回来,我还道一言不和又打起来,原来却已交成朋友,在这儿看着月亮说体己话呢,如今既是一家人,快到船上去歇一会儿吧,我父亲已经全清醒了,特为差我来奉请咧。”
傅天龙不禁紫脸更红,但又不好再说下去,只得硬着头皮道:“鱼姑娘,方才承你救我一命,我傅天龙终身感激,你把那李小子已经料理了吗?”
翠娘又笑道:“你真的恨他吗?方才我虽然随手就可以把他宰了,却没有那么便宜咧。”
傅天龙不由睁大眼睛道:“怎么宰了他倒是便宜?难道你在他身上又留下了什么花样,比死还难受吗?那也活该,谁教这小子尽冒坏,成日价打算算计人咧。”
翠娘道:“我倒没有那么缺德,不过打算留他活口,把这件事告诉铁樵大师去,让他老人家评评这个理,要依我少林清规,也许那化人池又要发利市,不比此刻就宰了他好吗?”
傅天龙双眉一竖道:“那不用你说,我这次回去,连毕五那厮也放他不过,少不得要和盘托出,便让掌门人连我一齐也正了山规,我也愿意出这一口鸟气。”
说着,一面走着,已到船头,只见晚村仍然倚窗而坐,鱼老者已经出来,也靠在对面窗侧炕上,马天雄却躺在中间炕上,三人似乎正在谈着话,翠娘又笑道:“我已把傅师兄请来咧,他已和白叔有说有笑,却用不着和解咧!”
傅天龙不禁更加惭愧,一走进舱去,便放下双棒把手一拱道:“二位老前辈还有马兄,请恕我适才冒犯,那算是我事前没有把事打听清楚,一时鲁莽憋了一口气而来,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我如今已经全明白咧。”
鱼老者一面还礼,一面大笑道:“这才是英雄本色,错了自己认过,有什么了不起?实不相欺,我生平便是这个脾气,不怕已拼得你死我活,只要能把话说明,一笑便完,不过那姓李的混虫,委实不是东西,不但做事太不够朋友,而且心狠手辣,反脸无情,以后不相与也罢了。我们这些人却没有谁记谁的恨咧!”
天雄也伏枕拱手道:“傅大哥,我是有一句说一句,向不藏私,凭您这一身功夫和这些下三滥交朋友,委实太可惜咧,方才如非鱼世妹去得恰好正是时候,你也许已经叫那小子暗算了咧。”
晚村也合十笑道:“苦海茫茫回头是岸,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是非一明,便算过去,傅居士何必以此介意,那倒反而不是大丈夫了。”
白泰官随在后面大笑道:“你听见吗?方才我说得如何?我们这些人,别无他长,却个个光明磊落,焉有骗你之理。”
说着捺了傅天龙一张椅子坐下,一面将适才所言全说了。
翠娘道:“师兄,你这却使不得呢!如果真打算即日北上回去,这厮岂肯放过你,他现在既在江南总督衙门任事,如果用官方势力,只须弄一角公文,向沿途各衙门一送,轻轻加个罪名,你这一路上便可虑得很,要依我说,我们目前还须有事寻他算帐,你不妨稍迟几天,容我们替你打探清楚之后,再动身也不迟。”
傅天龙摇头道:“那小子因为我当着那什么鸟织造揭了他的短,已经恨我澈骨,巴不得一下就宰了我,今天一回去,便已较量,如非那个鸟织造压着他,不等鱼姑娘去,便已经拼上咧,我如不走,那小子岂不更放我不过?这里的各衙门他全熟,要换我还不是一样。”
鱼老笑道:“只要你不走,我包管那小子拿不了你,老实说,我们天亮就要下太湖去咧,那厮算定你一定渡江北上,而我们却到南边去,他哪里会猜到?”
傅天龙失惊道:“你们打算天亮就走吗?这却使不得咧,这位马兄中了他的喂毒偃月镖,他所留的解药只有八成,至多只得保住二十一天,过时如无他那化毒散,仍旧还要发作,那就无救呢!”
天雄不由一怔道:“好小子,他竟如此歹毒,留下这么一手,果真如此,那我只有趁此毒性稍解去和他一拼了。”
翠娘笑道:“傅师兄已经知道此事吗?由此便可见这厮心地太不光明了,老实说,他所以肯把那解药留下,一则是怕我们宰了他老婆,二则知道决难逃了因大师之手,又怕马大哥是雍王府派出来的,万一上面查问起来,他这芝麻绿豆官吃罪不起,哪里真是大仁大义,不过这厮现在已经作法自毙,他也中了我一枚喂毒燕尾梭,我只替他留了保持七天的解药,并且已经当场和他说明,如果马大哥之伤不见起色,他便完了,所以却不怕他不乖乖把药送来呢!”
晚村笑道:“贤侄女此法大妙,这样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小报应,不过,他既也长于此道,就不能用自己的药来治吗?”
白泰官道:“老师父哪里知道,这毒药暗器虽然都能置人死命,却各有毒性不同,解药自然不一样,如果用错了,不但不能解救,而且可以立刻送命,我们江南诸人之中,最精此道的莫过于云龙三现周二哥,他又是医道中圣手,对别人用的暗器尚且无法解救,何况这厮,他如要命,怎敢不把解药送来?翠娘对他的话我全听得清清楚楚。那真痛快极了。也真可以给那厮一个绝大教训,不过这一来,我们非等他送药来不可,明日太湖之行又要从缓咧。”
翠娘道:“这倒不要紧,我猜那厮不是不知道厉害,他既要命,至迟天明以后,必定着人赶来,我们只迟上半天再走便行咧,至于傅师兄,只须藏在艄后便行了,他难道还敢上船来搜不成?”
傅天龙道:“我倒怕不了他,既已翻了脸,还有什么顾忌的?倒是这厮委实歹毒奸诈万分,你虽在他身上也留下着,万一他再在这解药上弄点什么玄虚,那就又上当咧。”
白泰官笑道:“这倒也不可不防,不过我还有一个法子,要他拿出真的解药来,他决不敢掺上半分假的,而且还要来向马兄赔罪咧。”
众人一齐诧异道:“这厮再没出息些,哪肯如此做小伏低?你这话却嫌有点靠不住咧!”
白泰官只笑了一笑,看了傅天龙一眼向天雄又道:“马兄既在鞑王府内充任护卫,此番出京曾携有文凭路引吗?”
天雄笑道:“我本不肯要这东西,都是那年双峰硬塞在我的身边的,你问此事做什么?”
白泰官笑道:“那便行咧,只要有这东西,便不愁他不来伏礼,双手献上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