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老者的龙头拐杖在空中一击,好像真的打中了什么的借力,轻松就落到了颜君陶等人所在的山崖。虽然他本意是飞到其他地方,但他的灵力却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准头,飞还能飞,却不由自主地飞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老者的内心几乎是绝望的。
冲动的有螺被一个黑甲战修拦了下来,因为……她根本打不过那个老者,冲上去不是报仇,只是送死。
那干瘦的老者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代表,几乎是在降落到山崖上之后,见大势已去,无力挣扎,毫不犹豫地就给颜君陶跪下了,并主动交代了始末。
他并没有任何负隅顽抗或者偷奸耍滑的心思,事实上,在看到颜君陶一指就轻松干掉了一个同修为的渡劫期大能之后,真的很少会有人还能鼓起勇气去蒙骗或者糊弄颜君陶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还望尊者明鉴,”干瘦老者摆正态度、说得诚恳,“我的兄长确实死于加吉秘境,我想要阻止别人进入这里,真的是怕他们重蹈覆辙。而我之所以要进来,只是想把我兄长的尸骨带回去。”
有人修真修得断情绝义,六亲不认;自然也有人修真修得反而更加重视亲情,不可断绝。
老者的兄长就是他这辈子的坎儿,他一直很恨自己当年没有随兄长一起来到大雩城,导致兄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执念已经快要成为他的心魔,虽然大家都觉得他兄长肯定早已经死了,但他还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方能罢了。
“谁关心你有什么悲惨遭遇?不得已的苦衷?”
有螺虽然被拦住了,但嘴却并没有封住,她看老者的眼神都能喷火了,恨不能生啖其肉的那种,“你杀了我全家!”
哪怕不是老者一人所为,他也参与其中。那些黑袍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是他们该死!”
老者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浑浊的眼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疯狂,“你以为你们的父母是什么好妖吗?”
“我父母只是秘境的钥匙守护者,他们只负责保护钥匙,不负责有缘人的人身安全。他们可以说是不要任何报酬地送了你兄长一份机缘,你兄长死了,机缘就变成毒药,你就可以这样恩将仇报了吗?”
老者嘲讽地笑了起来:“你父母是这样告诉你的?”
“那要不然还能怎样?!”
“好好好,我先来问你,好妖会以买卖鬼魂为生?甚至以吃鬼为乐?”
有螺家所在的海蜃坊就离鬼市不远,他们家在鬼市上还曾拥有最大的一家鬼茶铺。老者决定一点点打破小姑娘的天真幻想,从让她明白她的父母并不是什么好人开始。
“那些都是生前做下十恶不赦之事的恶鬼!它们罪有应得!”
有螺从小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身边的人都坦坦荡荡地做着这些营生,也就给了她一种这些都没有问题的三观。
“得了吧,”老者嗤笑,“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消散不去的恶鬼,给你们捉?给你们吃?真正不容于世、积怨难消的恶鬼,又怎么会败在你们家那样的修为之下?你们家可是连我都打不过的。也别和我说什么与专克恶鬼的佛门、道派合作,那些名门大派很多都与中立的鬼修门派签订过契约,井水不犯河水,恶鬼作恶他们会让弟子去度化,却绝无可能助纣为虐地让你们吃了恶鬼。”
“你!”
有螺被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颜君陶本来属于不听理由派的,但在老者这么为自己辩解后,他也都是在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挥手示意对方闭嘴,根本是在强词夺理。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灭人满门都是不对的。
若对方灭了老者的满门,老者大可以去杀了对方报仇,没人会拦着。但老者却连对方家看门二大爷的七舅姥爷都不放过,就显得很没有道理了。那七舅姥爷又没害老者全家,就因为倒霉在主人家借宿一晚,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不用说,老者失去的只是兄长,还不是全家。
不管是为兄报复,还是单纯地阻止有螺家再继续害人(鬼?),老者的打击面都应该仅限于有螺的父母,而不是杀了包括仆从年仅几岁的孩子在内的所有人。
这样的泄愤,说到底也不过是和有螺父母一样在草菅人命而已。
“他们做错了,并不代表你做得就是对的。”
近百年之怪现象——当某人做错事后,只要受害人也有错,那么施暴者就会显得不那么错了。
颜君陶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罪恶只会叠加,并不应该相互抵消。
“您、您都知道?”
老者和有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每个人讲话都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但在这件事里,所有人都并不是那么无辜。
所以,颜君陶在知道了全部的始末后,选择了作壁上观,不去指责谁,也不去帮助谁。
因为有些东西,它真的不能用轻飘飘一句对错来判断。
颜君陶的本意只是想事无巨细地调查清楚加吉秘境背后一切有关的故事,没想到却看到了更多爆料。
从调查结果来看,有螺的父母确实如老者所言,并不是多么清白的人。他们往日里以鬼魂为食,虽然打着贩卖恶鬼的旗号,但在货源紧张的时候,明显有些失忆之鬼并没有什么恶鬼该有的攻击性,他们也视若无睹,继续开张做着鬼皮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