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说道,三人就都看向我。
“那是绒花旗”
我叹了一口气。
“白鹰眷族的旁系,艾新氏族的家徽。”
卓娜提亚与我说过的,本来应该不存在了的白鹰眷族的旁系。
如今看来是她对我说谎了,可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呢?
第37章温良玉的终末
王占立幕府,集和大小将领讨论如何抵御卓娜提亚之事。如今三河源头的顺从虏兵闻卓娜提亚复位已经作鸟兽散,如今来投者也不过一千人。又闻卓娜提亚十万军队已经对三河源头与东部草原发起大规模进攻,如此一来更是不能期待会有更多虏兵来投。
王占又闻温良玉残部部率千余人奔辽西,李卫驿断后没了音讯,决定遣人传令让温良玉留在辽西十井子台门,并搜寻李卫驿的生死下落。如今在东部,王占可以调遣的军队勉强有六万,圣上又发金牌要求大捷守辽西,已经是退无可退。
“将军!急报!”
一卒奔入幕府下跪道。
“说。”王占道。
“四井台门、十三茶台门、东古井军门、马边卫、山道卫均破,都遭屠城屠寨,守将李若真、于福恒、雷如松等均战死,只有四井台门数十兵马逃生,共损兵一万七,百姓边民无数。”
小卒一说完,幕府中大将们纷纷小声吸气,就连王占都瞪大眼睛。
“卓娜提亚如此神速,单月不到便可威宁海北窜至辽西,灭我城寨?”
“报,将军,来犯辽西的不是开元贼。”小卒道。
“那是何人?”
“据来逃者称,来犯贼军多以羽毛饰盔,短弓重箭,又见主帅旗以紫色绒花做案,多中原言语或辽东言语。”
“什么!”王占拍案而起,“这所言莫非辽东总兵丰余良的女直签军?丰余良部为何在辽西烧杀抢掠?莫非丰余良嫌辽东不足以肥己要造反呼?
“将军,丰余良近些年在辽东战事中多以女直签军打头阵,持紫色绒花旗者应该是丰余良之女,丰绒花。”一将军道,“而且据说丰绒花原本是开元卫人,卓娜提亚殺父造反后远遁辽东,认丰余良作父改姓丰。如今辽西战事紧迫,丰余良让绒花军来犯,摆明是要趁火打劫,与卓娜提亚遥相呼应,灭我们九边北将,以辽东可独大。”
“快!起草一份参奏,写明丰余良佣兵攻辽西意图谋反,快马加鞭送京师!”王占喊道,随即又头疼一般捂住额头道,“把重兵向南而防,眼前之敌是绒花军!这绒花偏偏与卓娜提亚一部,到时候倒打一耙说是养女带兵而逃,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丰余良,你可好啊!”
自李卫驿带虎狼骑断后,温良玉便带部向东一路溃逃,后在辽西遇到王占部小众,又接王占军令留守,谁知所率小部人马尚未安顿便遇到了绒花军前锋,温良玉料定又有大军随后,便又向北而去,到了辽西御虏镇,入城中歇息,才算舒缓了。结果不久绒花军前锋来袭,御虏镇关城,正遇镇守雷如松南下,城中只有温良玉为大将,故只能守之。温二娘心想虽然御虏镇是一小城,以土砌墙但守城总比野战更占优势,但城中人马不多,于是派快马北上幕府向王占求援。这之后温二娘心想十日前巧遇绒花军前锋一事,这才想到绒花军应是由南北上,如此一看御虏镇便要受到大军攻击,谁知大悟已晚,数日后绒花将军亲率两万大军抵达御虏镇城池前,而镇中只有两千兵马,粮草不足,士气低落。这时温良玉收到了王占回信,王占信中责备她战败溃逃而又求援,不知羞耻,又职责她与李卫驿勾勾搭搭不守妇道。读罢此信,温二娘咬破了嘴唇,任血从唇角流到脖颈。
但如今援军是唯一希望,一支偏师又有大部分是残兵,根本不可能逃得过虏军。在绒花军合围前,温良玉派遣快马再度北上幕府向王占求援,她以血作书,在信中只能不断提及夫妻之恩,又澄清与李卫驿的关系,称知耻而欲自尽,但兵事不能与己殉葬,望夫增援。
那封信有没有回信,温良玉是收不到了。信使走后,绒花军就把整个御虏镇围的水泄不通。据称绒花军做事残忍,之前短短一个多月,多有屠城屠寨之事,又多酷刑,以恐怖敌人。但这回绒花军派遣使者入城,递交了劝降书,一反常态。温良玉本以为自己要命绝于此,但看到绒花的信上写了暂缓七日攻城以城中考虑,便期待起王占的援军,援军一到就有希望了。
“援之?何以援之?良玉乃山野贼寇出身,必不会死,不足虑也,回去复命。”
王占面对遭到追杀,少了一半面颊,跪在地上递增血书的信使,先是问了一下是否又要求增援,后连血书都没看就拒绝了这要求,将流着血泪的信使赶出了军营。他有没有回到御虏镇便没人知道了。或许赶到了御虏镇又被围城的绒花军所杀,又或者因为受的伤太重死在了路上。没人知道,温良玉不会知道,王占也不会知道。
温良玉日渐憔悴,又复发了酗酒恶习。整日醉醺醺的,嘴中不知道说着什么话,只有她自己清楚。当年在济州府劫富济贫时的弟兄们,她想她们了。不断叫着那些人的名字,也只有自己知道这些名字代表的是什么人。她想到了卓娜提亚在地牢里时对自己的嘲讽,卓娜提亚说她是可怜的小妇人,让她觉得卓娜提亚甚是嘴硬,在那种境遇之下竟敢说活捉她的胜利者是可怜的人,还有折磨她,侮辱她时卓娜提亚那不甘的眼神、厌烦的眼神,李凝笙挡鞭子时那悲伤、愤怒的眼神。还有最令温良玉无法忘怀的,久久挥之不去的——那是怜悯的眼神,发自心底怜悯自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