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渝关,距京师六百里,是大吕长城东,号称天下第一关。大吕边防由九边转辽东和临渝关,令辽东总兵丰余良一时势大。
洪宁十五年,五月。莲华城禄王斩钦差帝使,于西域佣兵二十万,起兵谋反,叛军由河西一路南下破陇、甘州,单宁府告急。黄头军闻禄王造反,由中原再发兵围攻洛阳。
两面大军压境,大吕朝廷一时间可以调集的军队有限,又恐布谷德趁此机会再南下,朝上人心惶惶。
五月末,布谷德使者杨先生带三随从与一人犯来京求和。皇帝与满朝文武皆惊。
“禄王于西域反之,还遣使于我,邀我布谷德犯辽东,称我布谷德与大吕是为世仇,应当助他。卓娜提亚女王念威辽之战本是奸臣王占引发之大不幸,无意与大吕继续为敌兵戎相见,而禄王这等叛王,我布谷德上下皆愿出兵讨之,为大吕朝廷解天下之忧,以示塞内塞外结永好之意。特此将禄王使者与禄王兵阵图带至京师,一并献上,以表诚意。”
卓娜提亚没有对大吕的窘境落井下石,令皇帝大为惊讶,但他也极为高兴,并高规格地接待了布谷德使臣。虽然威辽之战过去不足一年,铡胡关、漠南与辽西惨状历历在目,令朝上群臣颇有怨言,但也无可奈何。黄头军与禄王军一南一北,一个逼近京师一个抵近潼关,任何一个突破都会导致大吕有亡国之危。而今塞北卓娜提亚愿意出兵讨禄王,朝廷也就可以把西北边兵调到中原围剿黄头军,解亡国之忧。至于这之后该如何应对更加强大的布谷德,就是挺过这一难关的后话了。
在肯特山旁,卓娜提亚用了这八个月的时间将新纳入统治的漠南六部以及辽西七部全部以及重新收复的十部十箭联盟全部打散进行了重新编排,组成了布谷德十七个万户。与之前松散的布谷德与十箭联盟已经随着战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由卓娜提亚掌控的前所未有的帝国。
卓娜提亚的新帝国要打的第一场战争就是对莲华城的战争,她依然记得与李凝笙一起从河西兵眼皮底下撤退的事情。对于一个帝国的女王而言,那是一种耻辱,而她要动用十万军队横跨草原大漠,去清洗这耻辱。
或者,是这位失去了至亲再也找不到杉樱,失去了致爱一直也寻不到李凝的女王已经开始回归疯狂。
当卓娜提亚教我如何骑马以后,我的身体就不再那么弱不禁风了,它也变得我曾经憧憬的一般挺拔而具有活力。就像是安希澈的,就像杉樱的,就像卓娜提亚的一样。而不像一个吹弹可破的女奴。
最后一次骑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应该是女直兵用套索把我从马背拽下来那次。我还记得那天被拖拽了多远,还有王百户那大喊的声音。当女直兵停下来是我连衣襟都破到不见了。那天遭受的屈辱与污辱,把我直接送回了以前的炼狱当中。
丰绒花偶尔会见我,但她似乎对我兴趣乏乏,并不像温良玉当初天天折腾卓娜提亚一样那样。在绒花军的地牢里呆了不知多久,我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每次外出如厕或者清洗都被定在了夜间,都是在夜间。几个月没有见过阳光了,或许我已经不再适应阳光,也因此身体也一天天变得瘦弱不堪,就像是当奴隶的岁月里最早的那些日子一样。
丰绒花那天处置了那几个女直兵,在那之后她总是关着我。既没有殴打折磨,也没有故意饿我。但是我却感觉得出来,她在一天天消磨我的意志。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却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脑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不知多久没有与人说话,我每次开口都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口齿不清,措辞混乱。有的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说胡语还是在说中原话。
地牢的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向我走来。当她走的足够近时,我才认出来那人是丰绒花。那一瞬间,我居然为丰绒花下到地牢来看我感到了高兴,还有就是感激。随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对她会有这种心情,简直就像是逐渐被驯服了一般令人不快,或许这就是她的目的所在。
我至今想不通一个问题,丰绒花既然是卓娜提亚的人,为什么要抓我呢?难道真的满世界的人都只想不让我和卓娜提亚待在一起?
“你怎么不说你认识她呢?你可真是个坏姐姐。”
丰绒花的声音还是那么娇弱做作,令人作呕。只有听到她的声音,对她那股不应存在的敬仰才会被厌恶覆盖从而消失。
“谁?”
没头没脑的话让我难以理解究竟是她说的没头没脑还是我已经到了听不懂人话的地步了。
“猪婆婆——带她进来。”
地牢门口又传来甲胄的声音,还有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猪婆婆?难道她把母猪带进来了?
随着火光与脚步声还有那惨叫越来越近,我才看到是两个拿着火把的士兵架着一个脏兮兮的人。
那惨叫声不是猪叫,而是含糊不清的哀嚎。
“求求你们了,把火熄了吧!求求你们了!”
她不断尖叫着,直到被扔到地牢的干草堆上。然后才像个动物一样四肢着地,像个动物一样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她的头发像杂草一样杂乱,发丝间满是叫不上名字的恶臭污垢。她身上应该穿着的应该是布艺,但脏的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身上散发而出的,呕吐物与粪便混合在一起一样那令人窒息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