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硕博连读期间,彻底和家里决裂了,之后谢满精神上却经历了一段混乱的时期。那时候,她只知道要离开,却不知道自己要离开去哪里。
决裂后,父母没有给过她一分钱,双方都在等对方低头。谢满是不会低头的,那个时候她年轻,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随即生活的困窘、精神上的倦怠、以及能力上的欠缺像叁座压在谢满身上。忙碌学习之余,谢满还要赶稿画图,给自己挣生活费。
读书期间,谢满几乎天天失眠,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这是好事,睡不着,她可以用这个时间来画图,来学计算机,挺好的,真的,她能利用的时间又多了起来。
只是有时候谢满看到新闻里医学生猝死的消息,心中还是会一悸,她觉得视频画面里的医学生可能就是自己的下场。或许她死的时候,父母都不会给她收尸。
谢满自嘲说,我可真恶毒。
谢满硕博连读,期间还读了计算机非全日制研究生,在拿了工学学位证之后,她感觉自己迈过去很大一个坎,也能稍微放下自己的执念了。
在一个又一个黑夜里,谢满在自己搭建的网站里写下自己的困惑与不安,记录自己成长的每一个变化。
网站是加密的,也是开放的,只要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会破解。
虽然谢满在网站写下的这些都是私人情感,但是在输入的那一刻,谢满就开始幻想自己的期待读者,设想作者要传达的以及读者要接受的。
在那些父母缺席的日子里,她期待会有人在关注她的成长,惊讶于她的努力,为她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高兴。
人的境况在某种程度上是极其相似的,那么肯定会有人能读懂我想表达的意思,明白那些我隐藏在话语里的渴望,感我所感,喜我所喜。
人是群居动物,谢满在没有遇到沉妙妙之前,是个偏执的小怪物,那些偏激的情感像杂草一样在网站里疯长。
一味低沉地叙说,只会消磨个人的意志。她不会被抑止写作,语言是有力量的,她写下的那些话语像投在水面的石子,会激起一阵阵水花,荡出层层涟漪。水下的鱼虫,远方的花草,肯定都会感知到。
而现在已经有人感知到了,谢满感到莫大的欢喜,连被窥探的愤怒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几年前发出的呐喊,如今终于听到了回声。
你发出的每一声呐喊都有回声,你写下的每一个字句,都有人阅读。
他静悄悄地站在一旁,看你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给予任何帮助,不去干扰你成长的进程,他只是站在那里,而你知道他就站在那里,这就给了你莫大勇气。
谢满捂着脸,无声地流着眼泪,那个在黑夜里踽踽独行的偏执姑娘原来一点也不孤独啊。
有人知我困苦,有人慰我寒苦,有人爱我疯狂,有人吻我偏执。
原来是你啊,陆从云——我的期待读者。
陆从云替谢满擦干眼泪,他半蹲在谢满面前,看着谢满的眼睛说,“谢满,我卸下我的伪装,只想站在你的面前。”
“只要能让我待在你身边,即使是成为恶犬也没有关系。”
谢满很久之前写过一句话,一直挂在网站首页,“群狼环伺,唯有恶人作恶,恶犬相伴,方能安于一隅。”
她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