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的处境已十分被动,而我又乃一普通之人,怎可能视宫廷内的重重守卫为无物,化险为夷?当年,我之所以能顺利地离开海晏堂,逃出皇宫,那是因得宫内一贵人相助。”
“是何人相助?”
“天阙的当今皇太后王氏。”
“太后娘娘?”闻之,我极为讶然疑惑:“她,为何会帮助你?”
“那是父辈之间的久远事情,具体缘由若何,我亦不太清楚。”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离开京城的?”
“似今次这般,得莫韧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所助。”
愈往北,景色愈为单调荒凉,气候亦愈为干燥不适,我饮啜了一些清水,忽然思及陈氏族人的悲惨结局,心情攸地低落沉闷:“陈将军英明威赫一世,却死得屈辱潦草,每念及于此,皆无法真正释怀,因母亲之事,我一直恨他怨他,与他处处作对,甚至,连一声父亲都不曾喊唤过他,但是他却一直包容疼惜,以德报怨,从未言过我一字半句的不是。与念娉之间的矛盾争执,无论我对错与否,每次怒斥的都是念娉,责其娇蛮任性,不知礼数,殊不知,我才是那真正该罚该惩之人啊!”
陈明峻深深地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无须再胡思乱想,伤神费力,当心累及身体。”
我摇了摇头,语调变得有些激越:“我无法不想,亦不能不想,皇帝以谋逆之罪诛杀陈氏全族,是何等的冤屈武断!”
“傻丫头!”听闻,陈明峻不禁动容,疼惜地拥我入怀,极尽安抚之态:“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常常劳神,我想,不光是我,父亲亦不愿你总是伤心自责,难过愁苦。”
“陆文航曾言,陈氏之冤屈是遭他人陷害所致,然而具体是何人策划,现今他还难以猜磨,于此事,你是如何思虑的?”我审视着陈明峻的表情,终还是道出了心中长期存就的疑问:“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当年,你为何要选择投奔丁零,如此作为,岂不授人以柄,且坐实了陈氏谋逆的罪名?”
他眸色如水,抿唇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我失望不已,不甘心地又追问道:“陈明峻,你是否想过,搜集线索,找出那个设计陷害陈将军的暗人,继而为陈家洗脱谋逆不恭的污名?”
等了许久,他终于回话,其声音映着苍凉的大漠暮色,显得格外肃穆庄严:“陈氏族人之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你无须再为此事烦忧牵挂。”
语毕,他凝重了神色,接续述道:“茗漪,丁零王庭近在咫尺,明日便可抵达,在到至之前,有一些话我要诉于你言听,希望你能谨记遵守,不要反对,可否?”
陈明峻以下臣之礼参拜了国主詹葛后,将立于后端的我拉移上前,恭谨地介绍道:“王上,此乃吾妻明氏,下臣之所以滞留于天阙多日,延期归至,便是为了寻她,因私情之故,下臣惹得王上无端担忧,还望王上责罚!”
我屏息敛首,故作怯懦紧张之状:“妾身见过王上!”
各种审视打量的目光俱向我投射而来,大殿之上一片静寂,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殿上有人发出的唏嘘失望之声。
须臾,一位距离詹葛王位最近的将军模样的大臣忍不住出了声,其话语中满含讥讽嘲笑意味:“本阁还以为是怎样的美人,能让忠义侯甘冒生命危险出使天阙,原来,居然是此等普通平凡的女子,还真是让人感到无味无趣!”
念及到达丁零王庭前日陈明峻的特意嘱托,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激扬动荡:“到了丁零,无论于何时何地,你都不能取下莫韧为你制作的这副面具,再者,在丁零王庭,你的身份并非我的妹妹,而是,我的妻子!”
始记得甫才听到他的嘱托之言,我大为惊异,良久方能言语:“为何?”
“丁零国大将军卫辽荒淫好色,但凡姿容出众的女子,一旦顾视中意,无论其嫁人与否,皆会强行掠为己有,所以,在丁零,为了安全起见,你千万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难道,国主詹葛亦纵容他如此荒羁跋扈?”
“卫辽功绩显赫,国主詹葛向来都很是纵容,因有国主撑腰,加之卫辽又位居将军高位,故而,丁零国内无人敢怒,亦无人敢管。”
“那,为何我要以你妻子的名义存在?”
陈明峻自嘲一笑:“我乃丁零降臣,身份尴尬,国主詹葛虽封我为‘忠义侯’,但却又时时猜忌,怕我是假意投诚,故此,若然他知晓你是我妹妹的身份,为了让我更忠于丁零,无论你相貌若何,他都会强纳你为妃,因而在丁零,你以我妻子身份存在最为安然妥当。再者,到了丁零,切记要谨言慎行,那些令人疑心的猜忌话题勿要再提,亦勿要再问,否则,如果被险恶之人断章取义,添枝加叶,将会于你我俱不利。”
陈明峻果不欺我,大将军卫辽乃一好色粗俗之人,傲慢跋扈,肆意妄为,于陈明峻携妻晚归一事,国主詹葛还尚未言论,卫辽便抢先下了评断,其话风还极尽讽刺轻视,丝毫都不曾顾及到他人的身份及颜面感受。
于卫辽的不敬行止,大殿上诸人皆见怪不怪,王位上的国主詹葛亦未有不快之色,只是研究性地望着我和陈明峻,眼神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