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渴望战争的,既不是军火贩子,也不是军事家,而是接受过军事教育却没有见识过战争残酷的年轻人。
仅仅一句“存在价值”,就能让狂热的年轻人们抛头颅撒热血。再加上“建功立业”四个字,几乎等于给他们注射鸡血狗血虎豹血后冲击250高地。
大夏的贵族阶级中,最不缺少的正是接受过军事教育的年轻人。
贵族以军功立家,差不多有条件的家族,子弟都要进行基础的军事训练。一些有传统的世家,更会让系统的军事训练伴随整个青少年时期,使讨厌的叛逆期少年在泥浆、猛兽、骏马和急行军中度过人生最盲目自大的阶段,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与左手中度过一个不浪漫的午后。
在风花雪月之后,在酒足饭饱之后,在吟诗作对之后,年轻人总是不免升起乐观的战争浪漫主义情调,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手握祖传的宝剑,用从小学习的绝世武功,斩下异族统帅的脑袋。
哪怕是人近中年的贵族们,亦会对战争充满美丽的幻想。这是个信息不充分发达的世界,当权者需要宣传什么样的信息,他们总能将之推销出去,有如不受抗生素困扰的病毒。
贵族们对战争结果的渴望,就像是膝下无子的老人对儿子的渴望一样强烈,而他们对战争的追求,就像是对漂亮的韩国女人的追求一样猛烈。最终的得到的,很可能是一个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孩子。
程晋州的演讲,有意无意间吸引着贵族们——“说他们想要的”是演讲的意义所在,如同美国的政客们所做的那样,一旦清楚人们想要什么,就总有办法满足他们。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许多的选举顾问住在海滨大宅中,享受醇酒美人。
生日宴会的意义被程晋州彻底颠覆了,当他结束了简短有力的,花费好几天撰写稿件的演讲之后,一群贵族都围了上来。
许多人不似星术士那样畏怯,只当程晋州是一级星术士(尚未刺刻二级星阵)那样,大声的问道:“程大人,程家要出兵北汉吗?”
更有爵位高的,直接冲到程文征身边去,半玩笑的喊道:“督师大人,您还要军官吗?”
大家热血沸腾,口中却嘻嘻哈哈的。在场最小的贵族要么有男爵以上的封号,要么是公侯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等闲家世显赫一些的,真不见得比程文征的伯爵地位低,如果没有上下级关系的话,少有人在乎二品的武官。他们加入军队,通常也会编制在特殊的骑兵营中,以爵位做官衔,以骑士扈从做基础力量,自备武器马匹,正面战场中的战斗力极强,战斗意志也值得肯定。
大夏在多年战争中,经常在大梁战场上使用贵族骑兵营,以攻击力卓越著称。贵族荣誉感,良好的身体条件,长时间的训练,优秀的装备常常能爆发出数十倍于农民武装的力量。当然,贵族骑兵营的使用成本也是数十倍于农民武装的,故而大夏几乎不在西南和北线作战中使用他们。
倒是来自中央的几位官员,远远的冲着程文征作揖不语。镇南督中使大人去京中述职的时候,皇帝陛下和政事堂诸君,都是以二品文官的待遇见礼。若是这样算的话,那包括郭敬平在内,场中无人比程文征的级别更高了。
程晋州一点架子都没有,从空中降落到地面上,有问必答的道:“现在的北汉,其实正在边境上挑衅,程家也有不少子弟冲在了前线,损失很大。”
他的语气沉痛起来,用记忆中的现代教派牧师的语气道:“异教徒在我们的土地上,吃我们的粮食,骑我们的牛马,睡我们的女人,程家义不容辞的将组织军队,会冲在部队的最前沿,解放北汉。”
“解放”这个词,是言简意赅的上好词语,既说明了我们的所有权,又表达了我们行为的正当性,更预留了手段的多样性空间。至于程大博士所谓的组织军队,冲在部队的最前沿,这样的许诺自然会因为证明的复杂性而被人们遗忘,但现在听起来,却是让人深感振奋。
实际上,仅仅是他的现代牧师的说话演讲方式,就让人愿意相信。传教这种事情,从巫师图腾的年代,到互联网上的视频演说,间中还有泛滥的邪教和邪教转正的事件,经过了无数人的研究,经历了反复的改进,尽管不能说最先进的年代就会有最先进的传教手段,但只要用心去找,总是能寻到更适合近代的传教方式。
人们都说世界历史是基督教侵蚀伊斯兰教的过程——中国是偏远地区不算——用宗教的语言去解读世界政治地理的变迁,其实就是基督教的传教方式战胜伊斯兰式传教方式的过程。
程晋州也未曾料到,自己组织语言的方式,竟然非常的适合在公众场合发表言论。可惜在21世纪,他没有机会实践,全将时间浪费在了谈情说爱的大一学生身上了——当然是人家谈情说爱,他在讲台上代替导师谈天说地。
在大家的笑声中,程晋州继续道:“北汉的草原,其实并不是空无一物的茫茫青草地。牛羊吃了青草会肥,草地经过开垦之后也能用于耕种。穿过甜水草原,在两条河的交界处,湛水与骡马河之间,还有广袤的土地,是上好的平原,足够成千上万的贵族分享,温暖的天气不仅适合种植粮食,更能种植葡萄之类的水果,酿造好像极西的葡萄酒。”程晋州换成了诱惑的语气,尽力描述着自己所知道的草原风光。
大家果然再次被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