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多旱灾、沙暴,若解决这两个问题,粮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附近的张掖便是现成的水源,若动用兵力挖渠引水,便可解旱灾。至于沙暴,有种叫‘沙枣’的植物,入沙便长,无需浇水看护,成林后即可抗沙。
“如何置军也是至关重要。城中士兵,久离皇城,自由散漫惯了,成了兵痞,时时骚扰百姓。此风不正,凉州难安。”
“如此说来,倒也不难。”张毅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只须亲身筹谋,亲历亲为。”三少微笑颔首,“一年之内,皇上必下旨攻打凉州北面的亦集乃路。此镇乃西北重镇,是本朝的心腹大患。张兄若能先平息凉州之乱,后拿下此镇,必立不世功业!”
说到此处,他突然抽出颈后的黄金折扇,啪的一声抖开,顿时金光一片眩人眼目。众人纷纷举手遮目,大厅中再次鸦雀无声,连窗外的黑毛儿也停止了呱噪。
他突然回头冲我眨了眨眼,道:“夫人觉得为夫如何?厉害不厉害?”
我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冲宁掌柜招了招手:“记下来,沐雨轩公子刚才喝的那碗明前龙井乃我珍藏,一钱银子一碗。本店今日因提前打烊损失的二两银子也记在他账上。哦对了,还有老娘的精神损失费……十两银子,也记下。至于那两碗酒么,算是本店给卫指挥使饯行,记在本店日常费用里就行了。”
宁掌柜一改往日懒洋洋的神态,全神贯注地在账本上奋笔疾书。只是在听到“精神损失费”那几个字时,愣了片刻,便已领会,连叫了几声“妙”,还瞟了诗涵几眼,满是讨好谄媚。
吩咐停当,在某人失落的目光和众人诧异的视线下,我故作镇定地离开了大厅,却忘了自己的房间在楼上,竟然莫名其妙地走到后院天井中来,被微凉的秋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自打三少出现在大门口起,就一直在加速。
“夫人,为夫可以回来住了吧?”熟悉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我不用回头,也能“看”到三少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没正经相。难怪他从前能将自己的身份瞒得滴水不漏,就算是现在,我也时常怀疑自己嫁的到底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痞少,还是叱咤风云的萧无尘。
“萧大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月期限似乎还没到吧?”
身后一声叹息,很久都没有动静。我开始有些责怪起自己来。他已经放低了姿态委屈求全,其实已经很低声下气了,不是吗?
我正想说些什么让他好有个台阶下,他却已忍不住先开口道:“既然你执意如此,至少,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吧。”
他将手伸到我面前,掌心是三支细巧的竹管,如翡翠般碧绿盈润,两头都被封住,只一端留有引线,显然是烟花爆竹一类的东西。上面“沐雨无尘”四个字,正是三少的笔迹,想是他亲手刻上去的。旁边还刻着朵小小的雪莲花,却是他曾替我插在发间的那支骨钗上的花样。
“你的处境并不安全。那日你遇险,和黑无常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名神秘西域高手,看他的身手,邪血功竟比黑无常有过之而无不及。现下我虽在客栈附近安插了沐雨轩的高手,但毕竟黑无常善使幻术,还不知有多少他们的人在暗中窥视。我若不在客栈,实是不放心。”说到后来,已皱紧了眉头,将竹管交予我手中,轻轻将我的手握在掌心。
“这竹管就是沐雨轩的人用来互相联络的吧,我曾见过你们放的紫色烟花,还蛮好看的。”
我抽出手捏着竹管左看右看,这小巧玲珑的竹管做的远比民间的烟花爆竹来的精致,忍不住好奇:“是象这样拔掉引线吧?”一把拔了其中一支竹管的引线,向空中抛去。
三少吃了一惊,伸手待要阻止已来不及。竹管在半空中爆开,发出一声脆响。声音不算大,却将我震得呆了。
空中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紫色烟花,却绽放出了一朵红心,虽是白天,依然耀眼。随着红心逐渐扩大,星星点点的细碎火花沿着红心的边缘,象流星雨般自空中源源不断散落下来,让我觉得自己好似被点点星光紧紧包裹了一般。若在夜间,不知会是怎样一副美艳绝伦的景象。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人虽然不在你身边,心……却一直在你身边……”三少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口吃起来。
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加速。这个朝代还没有红心这种图样,空中的形状,是他见我在地上“画地为牢”时记下的。那天我随口对他说,“我在画你的心”,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里。
“明天来喝茶吧……不收你钱。”鬼使神差的,我回头冲他说了这么一句。他低头笑了笑,又是那副讥嘲的样子,脸却红了。
要见到京城第一痞少脸红,比见到萧无尘欺负人可难多了。我痴痴地瞧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皇上让你去边关,不惜让他最隐蔽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去冒险,就是为了查凉州的事?”
他猛地抬头:“你认为呢?”
“不管怎样凉州也是自己人的地方。那日君醉告诉我你受了伤,我就觉得你定是在关外某地,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不是在凉州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去凉州固然是为了给张毅探路,但皇上一定还有更机密、更重要、更危险的事让你去做。”我本想让他多加小心,见鬼的自尊却让我什么都没说出来。
而这几句语气冰冷平淡的话,却点亮了他的眼眸,甚至亮过那些还在稀疏落下的细碎火星。秋风拂过,院中那颗银杏树微微抖了抖枝头,金黄色的银杏树叶片片落下,沾在他的衣角,更衬得他的白衣无暇。
“小宝,遇到你,实在是我的幸运。”
他的话如蜜糖一般浓浓地化在我心里,嘴上却很想奚落他几句。正要开口,客栈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正文 给点力!同福崛起了
一名客栈的伙计正拉着一名书生的袖子不放,拖至门前,大声嚷嚷着:“你这穷酸,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付不起房钱便走人!”另一只手,提溜着那书生的行李便要往外扔。
那书生面红耳赤,却也低了头作不得声。
“慢着!”黎秀才想是记起了过去被赶出客栈的伤心事,一拍桌子大剌剌走到那书生面前,问道,“你欠客栈多少?我先替你垫着,等有了钱再还我。”
穷书生倒也老实,叹了口气道:“阁下的好意小生心领了。只是小生收入微薄,若再不中榜,只怕阁下垫付的银两,小生也未必还得出。这位小哥说的有理,行有行规,既然囊中羞涩付不起房钱,不如就此回乡教书去。这几日不断有弃考回家的,路上正好结伴而行,倒也不寂寞……”
奶娘扯了黎秀才的袖子,不住冲他使眼色,还朝我进来的方向努了努嘴,嘟囔着道:“我们又不是干救济这行的,就算你帮得了这位,别人呢?每日都有盘缠不够的书生卷铺盖走人,你都能帮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