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起身,只看着孙大人道:“这物件可不是你将作监所丢,而是官窑陆家所丢,且沦落到了街市,被我高价买回,月余前所丢之物,你将作监昨日才发现。这可是太后寿礼,不得马虎,究竟是孙大人查物不严,还是官窑陆家胆大包天,意图瞒天过海?”
“王妃此话怎讲?”孙大人道:“物件昨日丢了,今日在文王府找到,铁证就在眼前,文王妃难道还能说眼前这东西是假的不成?”
“是真是假我不知晓,但我好心提醒孙大人一句,如若你将作监仓库中十二生肖抱寿桃丢了一样,还在一个月前被我买到,倒不如回去再仔细看看剩下那十一个究竟是好是坏,是否被人掉包,以免太后寿辰日到,反而出了纰漏。”祝照起身。
她身量不高,但鼓足了勇气,端着那瓷器摆件递到孙大人跟前,道:“此物我花了三百两黄金,原是要送给太后娘娘的寿礼,既然孙大人说是将作监所丢,不如就当我做个顺水人情,送还给你。”
孙大人一时哑言,祝照继续道:“礼我可再备,况且我自小就在太后跟前长大,便是没备礼物太后也不会怪罪,反之将作监筹备一年的寿礼缺了一个便不完美了,孙大人,还不接吗?”
孙大人眨了眨眼,眼看祝照就要松手,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乱来,若真将眼前之物摔了,短时日内可再也烧不出第二个来。于是他连忙双手捧着瓷器摆件,仔细看看可有磕碰之处,瞧着完整才松了口气。
青门军副都统一直都没开口,见孙大人将那猴子抱桃的瓷器摆件取回来了,于是朝祝照身上瞥了一眼,冷着一张脸说:“这太后寿礼究竟是昨晚夜旗军经过将作监仓库时,将作监丢的,还是一个月前文王妃买的,现下还不好做断定。”
孙大人一怔,又回过神来,点头道是:“王妃空口无凭,我却是在文王府瞧见了真品,这件事下官仍会上报,至于是否是文王府盗取了太后寿礼,将作监查不出来,自有能查之人。”
祝照这才将目光落在青门军副都统身上,这人虽然年过四十,但身体坚朗,胡子修剪整齐,瞧着不像是个阴邪之人。不过祝照想起他与徐环晴有了婚约,对他的印象不自觉加坏了几分。
方才这事儿若只有孙大人在场,凭着孙大人的滑头,加上祝照话语间有意无意提到自己与太后关系亲厚,将作监恐怕便不会与文王府再计较这些了。只是经青门军副都统提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事儿,还过不了。
但祝照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现下不过是她与孙大人各执一词,总好过被孙大人在文王府搜到了这物件,祝照再来开口得好,到那时候便是真正的‘狡辩’了。
将作监的人与青门军的人很快便离开了文王府,古谦与桃芝就一直站在祝照的身后,眼见一群人来势汹汹入了王府,又浩荡离开,那样子便像是不将文王府放在眼里一般。
孙大人与青门军副都统离开时,祝照没送,也没让文王府的人相送,等几名站在王府门前的夜旗军确定那群人都走了,回来说给祝照听后,祝照才道:“去宫门前等着王爷,待王爷离宫,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他。”
两名夜旗军得了吩咐便朝皇宫方向去。
祝照整理到一半的账目也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午饭只简单地吃了两口,便坐在明云见的书房里等他回来。
瞧见满桌堆着的都是她答应给明子秋买的小玩意儿,祝照心想要不过两日她还是先入宫一趟,借着将这些礼物送给明子秋的理由,再去一趟太后那儿,把今日之事在太后跟前提两句,将作监总不至于还能抓着不放了。
虽说太后寿礼失窃此事不小,但是也不至于过大,更何况太后的确看重祝照,祝照想她说的话,太后多少也会信些。静太后平日里在宫中赏花礼佛,为人温和好相与,即便此事当真文王府说不清了,她也会一句话顺水推过。
祝照在书房等了明云见许久都不见他回来,期间问了古谦两次,古谦都说明云见还没离开皇宫,祝照的一颗心整日不能平静,一张手帕都快被自己给揪破了,终于在傍晚时分,明云见的马车停在了文王府前。
祝照听府里人说明云见回来了,连忙起身出去相迎,等待了大半日的纠结担忧叫祝照心中慌得厉害。
明云见身上还穿着朝服,玄色衣裳上金线绣了龙纹,头顶玉冠,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银扇,如今这较热的天儿,他也没展开扇面扇风了。
亭外长廊弯曲几条,祝照阔步朝外走,就在一个转角碰见正往她这边过来的明云见。他眉心轻皱,脸色算不上多好,在见到祝照的那一瞬才稍稍舒缓了些,但仍旧谈不上平日里的轻松惬意。
祝照在见到他时,立刻小跑过去,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入了明云见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明云见刚从外头进来,朝服是真丝缎面,遇风则冷,祝照的脸贴在上头尚能感觉到些许凉意,但她没有松开手,一日的紧张在这时才有了能突破的狭口。
明云见连忙扶着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祝照还没开口说话,他的手便落在了她的背后,轻轻地顺了顺,道:“今日王府出了点儿小事,你一定吓坏了吧?不过本王方才回来,可听府里人说王妃今日很威风,怎么到本王跟前反而这般小鸟依人了?”
祝照拽着他背后的衣裳,低声道:“我那是装出来的,其实一点儿也不威风,王爷今日不在府里,没瞧见将作监带着青门军多少人在王府内翻找,院子里的几株桃树苗都被他们挖断了!”
明云见环抱着祝照,低头看去,能看见祝照侧脸贴着自己的胸膛,双眼垂着,卷翘的睫毛如羽扇,乖巧得很。
他道:“事情已经解决,你莫要担忧了。”
“今日将作监过来,说那猴子抱桃是昨天夜里才丢的,还怪说是夜旗军所盗,藏在了文王府。我拿出物件还给他们了,也将实情说出,只能算是各执一词,至少避免被他们翻找出的尴尬,但将作监的孙大人临走时说会上报实情,他能向谁上报?”祝照道:“我心中总是担忧,怕自己处理不好,一来给王爷树敌,二来加深了麻烦。”
明云见低声笑了笑,与她道:“不会,你这么能干,本王不在还能替本王保住颜面已是足够了,若叫他人知晓将作监将本王王府翻了个底朝天,还不得笑掉大牙?”
祝照被他这么一逗,心下的紧迫感稍稍放松了些,才发觉这是在文王府的院旁长廊上,不远处还有下人在打扫,正朝他们俩看来呢,于是她窘迫地松开双手,往后退了两步。
明云见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没让祝照再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