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惜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火上浇油的好机会,她露出无辜而真诚的笑脸,“学道大人舟车劳顿一定饿了吧?既然这里提供中食,不如学道大人也勉强吃点汤饭?”
这话对龚知县来说是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吃这些贱民的食物?但张学道不同,他是真的关心黎民百姓,也是知道龚知县贪了钱粮导致这些役夫没了中食。所以穆惜文这番话正中他下怀,他当即就点头表示同意。
“难得来一趟,今日我就与民同乐一番,尝一尝这些役夫的中食,龚大人应该不会舍不得多添一副碗筷吧?”他淡淡道。
“当……当然,这是下官的荣幸。”龚知县僵着脸,强行挤出一个笑来。
于是张学道不再管他,上前安抚了一下那位受惊的老汉,又转头看向魏子隐。
“魏小兄弟,咱俩可真有缘,在这里都能碰上你。”
魏子隐一拱手,“先生,今日多谢您仗义执言。”
张学道笑笑,“无事,看你的样子应该早就勘破老夫的身份了吧?那位穆姑娘是你未婚妻对吗,你们二位可真是天作之合,同样的聪慧敏锐。”
“对呀学道大人!”在旁边看戏的穆富阳突然插话,虽然畏惧于张学道当官的身份,但他为人太亲民和善,跟他印象中的官老爷一点也不像,加上他更不明白学道是多大的官,所以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子隐特别孝顺,他这顶的还是我们穆家的服役名额呢……”
于是,在他添油加醋的一番解释下,张学道终于弄明白了魏子隐服役的前因后果,他冷言道:“你们村中的里正竟然如此是非不分、以权谋私?”
张学道身份被叫破后,那些役夫们也全都震惊了。他们活这么多年,见过最大的官老爷就是知县,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知县老爷对别人点头哈腰的。
在看见这来头不小的官老爷竟和魏子隐认识后,他们更是惊讶,但与其他村人的惊讶不同,西河村人在惊讶之余更有一丝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连弯曲的脊背都不由向上挺了挺。
因此他们这些人虽然不敢围着张学道,却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如此一来,穆富阳的话自然被他们都听了一耳朵。
“哇,没想到魏兄弟竟然是因为这样才来服役的,我还真以为穆家的这么狠心让一个刚成年的读书郎来顶名额呢,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过更钱的。”
“不过王里正为啥怎么针对穆家和魏兄弟啊?”
“还能为啥?”有人挤眉弄眼地说,“喏,”他用下巴点点正在给役夫们分酸梅汤的穆惜文,“自从上次那事后,多少人都不去王家了,反而去找穆家的看病,王家的看了能高兴才怪。”
“不是说是免费看病吗?这怎么还抢着给人免费看病的?”
“嘿,话是说免费,但乡里乡亲的,谁真的能觍着脸空手上门,至少都要揣个鸡蛋,搁二两盐呢。”
张学道看着魏子隐,严肃道:“虽然没有违法,但这明显不合规矩,需要老夫去和龚知县说一声,免了你的徭役吗?”
穆富阳满脸兴奋,却不料魏子隐摇了摇头,“多谢先生,但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徭役虽苦,但小子也从这几日的辛劳中感悟颇多。如果为官者不能体恤民情、爱民如子,那么其治下便会渐显民生多艰之态。这于百姓、于陛下、于国家,都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