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画沉默了,她像是意识到了宋启航企图吐露出的绝望。
也许他已经在心底里藏了很久了,他急于找到倾诉的突破口。
周画瞬间联想到了有关于丽佳的那卷录像带。
雪天,雨衣,摇晃的镜头。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试探般地说出:“琪琪的死……和赵岭,于丽佳,还有你……”
“和我无关!”宋启航立即否认,接着便一吐为快般地告诉给了周画,“是赵岭和于丽佳他们两个做的,赵岭要于丽佳冒充你的样子去接了那小孩儿,再强行带着我和小孩儿做亲子鉴定,因为我当时不想再被他拿捏了,他非要我认账,逼我认那个小孩儿,整个过程他都录下了视频,看上去就好像是我不认账当场逃跑了一样,然后……然后他们弄|死|了小孩儿,再断章取义那个视频,不就像是我害怕事情暴露而做了手脚吗?”
宋启航说的这些,令周画感到毛骨悚然。
她甚至听不到他接下来都说了些什么。
只能看到他的表情非常的狰狞,就像是要呕吐出灵魂的地狱恶鬼一般,令周画感到自己的肌肤上爬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脑子里嗡嗡巨响,如同一个有着巨大齿轮的工厂在翻|搅、揉|搓她的脑浆。
她想吐。
每当紧张、愤怒或是痛苦到了极限的时候,她就总是胃里作呕。
可惜今天没有吃东西,她吐不出来,只有难闻的酸水卡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噎得她心如刀绞。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的嗡鸣在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后,周画的耳边忽然又清晰了。
她惊醒般地重重喘了一口气,呼吸终于平稳,宋启航的声音也再度冲进她心底。
他不屑、嘲讽、不以为然地说着:“你老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个人渣,连我都自愧不如的那种。你不知道吧,他和于丽佳|搞|在一起很多年了,那女的见到男人就迈不开步,不仅是赵岭,她连我爸、还有我都不放过的。可我们不想和那种女人有瓜葛,她的贪婪明晃晃地写在眼睛里,除了赵岭,没人能降得住她,恶女只有恶魔能够制伏,他们两个早就计划着先搞|死你女儿,再搞|死你,然后拿着从你们身上得到的钱潇洒地去过下半辈子,就像赵岭那个倒霉的第一个老婆一样,你存在的意义,就是做他不会说话的提款机死|尸!”
周画骇然地望着宋启航,不,准确的说,她是透过他青春年少的面孔看到了另一个恶魔的嘴脸。
因为她知道,长大后的宋启航一定会成为像赵岭那样残酷、无情的男人。
他们拥有相似的特征,不尊重女性,视自己之外的人如草芥。
他们踏着受害者的肉身,一步步地走向他们想要触碰的高台,那台上有鲜花、美酒和赞美,还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势。
而他们的脚下,是万千白骨堆成的罪恶之山,曾被他们压榨、欺凌、肆意践踏人格的无辜者们却囚禁在了没有出口的记忆深处,日复一日地与痛苦、懊悔作伴。
为什么永远要在老实、软弱的人身上寻找错误呢?
偏偏是赵岭与宋启航那种人活得光鲜亮丽,为什么衣冠|禽|兽还没有受到惩罚呢?
周画只困顿了一瞬,便猛地意识到了原因。
邪恶之所以盛行,是善良者保持了沉默。
但她握紧了双拳,她已经明白了,沉默的背后,必定是怒吼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