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学生啊?”龙泉挑眉一笑,闪电般的伸手唰唰两下就恶作剧似的揉乱了林珑的头发,“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我是做错了,你就没错?”
“讨厌,别乱揉!”林珑挥着手不准对方玩她头发,又嘟嘴道,“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
“我们能一样吗?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东跑西跑的遇到坏人怎么办?说了你多少次了,屡教不改!又跑来这种穷山沟,万一被抓去当压寨夫人看你怎么哭!”龙泉想着就是一肚子的气,直接弹了她脑门一个爆栗。
他老婆最喜欢自由行到处旅游,当初两人相恋就是因为林珑到偏远山村泡温泉遇到自己任务目标差点出乱子,因为这事情多接触多沟通才定了情,当时将她骂一通后老实了两年,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又开始乱跑。
“我是来正经支教的,不是乱跑!”林珑先是捂着额头不满地跳脚,而后,又叹息道,“来这里看了才知道当时你为什么会说这种山区会是‘穷山恶水出恶人’的地方。”
如果是作为一个旅行者从这里路过,林珑会感慨这里空气比城里清新,会乐着宣传这里绿树成荫山清水秀,可真正要长时间的住下,就能切身体会到这种闭塞的山区到底有多穷。
都说想致富得修路,进村的那路一来就给了林珑个下马威,她第一次坐着村里好心人的牛车进山时,腿肚子都在哆嗦,那么窄那么陡的路,就怕一不小心翻车到山崖下去了。
进山一看,树木是挺绿,可惜不怎么茂盛,也没有多少粗壮的经济型林木,一山的树却换不来钱。
水是清亮,可这里没自来水,到学校的第一天林珑就跟着余校长拎起水桶步行了40分钟去拎井水,若不是跟着龙泉的大师兄习武了一整年,绝对会累得当场瘫倒。
恶人,林珑还没遇到过,大家都对她这种有知识有文化的支教老师很客气,可渐渐的也知道了在本村,有的家庭全年收入都不到一千块,穷成这样,或许,总有一日真的会有人憋不住了出门去偷去抢。
林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新闻里会看到有人仅仅为几千块钱就杀人越货。
几千块,不过是城里人一个月的收入甚至半个月的收入,不过是一台笔记本、一个iPhone、一组沙发,甚至就是只是她家的一床龙凤刺绣被套。可对有的人来说,那却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
“这里的贫穷,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说着林珑都觉得有点心酸,“我现在是一年级的班主任,你知道吗,一个班26个孩子,24人没有一个正经的书包,他们都是用装白糖、装化肥的纤维口袋装书。”
龙泉也是一声叹息:“这没办法,我们国家是比从前富强了,可毕竟人口太多,国家顾不过来,有的地方确实还只能基本保证温饱。贫富差距,这个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国家管不过来,总还是得有人过问吧?‘穷山恶水出恶人’你这话听着讨厌,却很现实,”林珑依稀听到了余校长在吹着表示下课的哨声,打开门一开,果然有些孩子奔出了教室,她指着那些孩子痛心的对龙泉说,“你看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不管是念书还是打工,终究有一日他们中会有人走出大山去面对物欲横流的世界,面对严重的贫富差距带来的压力,如果没有人给予他们心灵的指引,那么,后果会如何?”
“这就是你做支教老师的原因?”龙泉轻轻摸摸她的头发,“这不是你的责任。”
“是啊,我连公办教师都不是,这与我无关,与我们大家都无关,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谁还会来关注这种和国家的发展差了几十年的遗忘之地?”林珑摇头叹息道,“能帮一个算一个吧,总比不作为的好。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也没办法资助很多人,只是希望伸出自己的手,让孩子们能感受到来自于同胞的关爱,希望点滴关怀能温暖他们的心灵。”
龙泉看着自己爱妻手臂上的红疙瘩有些纠结的劝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这做法挺好,只是,你这样,太辛苦了。就不能换种方式?比如像你以前那样捐款。”
林珑从书桌下面取出两个不锈钢饭盒,拉着龙泉的手,一面走出房间一面轻声说道:“苏联的老电影《乡村女教师》你看过吗?富裕家庭的少女瓦尔瓦拉只身来西伯利亚的乡村当教师,她对学生们说‘我要教你们念书、写字、算术。你们要成为识字的人,我要教你们思想。’这句话我一直记得牢牢的。山里的孩子缺的不止是钱。”
走在去厨房吃午饭的路上,林珑告诉龙泉,这里没有专职的音乐、美术老师。
起初在她来之前是五音不全的余校长教同学们唱歌,连每周都要唱的国歌,全校学生都没一个人能把整首歌的每个音都唱正确,因为教他们的人就是错的。
然后是其他老师谁有空的就谁去上,没有乐器也没懂乐器的人,就用一个走音了的磁带机放音乐,美术课大家都没画纸画笔,老师也不会画画,也就让学生随便在小纸片上涂涂抹抹、捏捏泥巴混一节课而已。
林珑感慨道:“如果说大家都没艺术细胞也就罢了,可是,我才上了两周课,已经发现了不下5个人乐感特别棒,他们如果能长在城里,如果有个好爹妈能给钱从小学声乐、学乐器,绝对不会输给我那个不到十岁就过古筝九级的学生。他们有着很好的天赋,却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专业的音乐人才。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看到这样的学生,你说我怎么舍得放手离开?”
在她看来,与其去教城里的为了考级而逼着学琴的学生,还不如来山里教真正需要自己的小朋友。还有美术课,林珑原本就是专业学过绘画的美术院校毕业生,她准备在国庆节的时候回家去带些绘画工具过来,认真教一教,说不定还能发现有天份的学生。
其实,山
里的孩子也同样的聪明同样的有才华,只是教育资源稀缺,只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而已,他们也需要有尊严的成长,也需要多了解点东西,然后挺直了脊梁走出大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心灵的关怀才是大善,才更具有意义,比物资援助更有用。
“我知道了,那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龙泉也不再劝林珑,知道她在兴头上劝也没用,既然她能支持自己报国为民,那他当然也能力挺对方去‘科教兴国’。
只是,私心而言,中校大人依旧不希望自己老婆长期待在条件艰苦的山村。他不介意吃苦,可并不希望林珑也同样的苦着。
“支教期是一年。”林珑说着话,将他带进了厨房,有些留校的孩子正端着饭盆陆续走出去。
居高临下的龙泉瞟一眼就将大家的午餐情况看得八九不离十,有的孩子饭盆里只是是苞谷饭,有的多了点水煮大白菜或者丝瓜,还有的就拿着煮土豆或红薯。
这些就是孩子们的午饭了?那林珑她平时又吃的是什么?
“刘老师,他食量大,得吃三人份的,有多余的吗?”林珑走到掌勺的那一脸沧桑的中年女人跟前笑着问道。
“有,有!老余说有客人,特意多煮了点!”对方用极其不标准的带着方言味道的普通话笑着回答。
“哟,太谢谢了!”林珑递上自己的煮方便面的不锈钢小锅,满满的装上饭菜交给龙泉,然后又给自己打了一份饭菜。其实就是水煮白菜和炒丝瓜,说是炒其实也跟煮差不多,没什么油水。
龙泉端着饭跟在林珑身后走到了校园里,看着她随便拐进了一间没人的教室开始坐着吃饭,忍不住好奇的问,“为什么学生吃的不一样?你每天就吃这些?”
“饭菜五毛一份,两个菜一块钱,有钱的就买,没钱的就自己带米、土豆什么的让刘老师帮忙煮煮。再穷一点的,中午就饿着,一天只吃两顿。偶尔也有肉菜,一块一份,这种多半是没人肯要的,所以做得少,”林珑苦笑着回答,“我永远都是吃得最奢侈的,这里的孩子,一个月,不,甚至是大半年都吃不上一顿肉。”
“我的天,你怎么忍得了?!”龙泉彻底无语了,新婚一个月他彻底见识过自己老婆有多么的好吃,只要是她下厨,每天饭桌上至少是三菜一汤,顿顿必有鸡、鸭或猪肉,顿顿必有鱼或其他海鲜。
为了随时能吃到热乎乎的蛋糕、饼干,林珑能自己买烤箱学着做,为了吃烤鸡可以自己买烤架,家里面包机、电饼铛、砂锅、气锅、蛋烘糕紫铜锅等等工具都齐备,活脱脱就是个饕餮的她,现在每顿饭只能吃清水煮白菜!
“那个,”林珑四周看了看,很好,没旁人,于是她捂着嘴小小声的很不好意思的告诉龙泉,“其实我周末有去镇上偷偷买肉打牙祭的!住其实都无所谓,我确实有点受不了这里的食物,可是,没办法。还有跳蚤、蚊子,也很讨厌!咬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