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肯靠近些,细瞧上一眼,便会知远观的谬误能有多大——
那隐在虬结干枯如稻草的发丝下,是一双因过于干瘦而显得格外大的双眼。其中乌黑瞳仁灿然明亮,灵动非常。
小小的人儿一直盯着庙门直至合上,瘦的格外突出的大眼竟是始终一眨不眨。
毫无这年景同龄人的麻木与瑟缩不说,偶尔一闪而逝的精光不仅幽深,更不乏机警与狠厉,竟好似一匹择机待时,要跃起索命的幼狼。
莹白雪光映衬下,那冷厉目光如初开刃的匕首,可与呼啸而过的北风比锋争锐。
直到确认门内再无动静,男孩儿霎时收回目光并翻身一挺一扭,只一骨碌便从地上利落站直了身。
干脆灵巧动作,与先前已全然不似一人。
他静静遥望向四周远近不一,若隐若现在风雪中的山影。
不过几息,竟已择定方向,低头捂着不知被什么划破的手掌,快步义无反顾的投身入那漫天风刀雪粒中。
…………
“吱嘎,吱嘎——”
林密山高,迈步在几乎被雪掩埋的林中小径上,耳边呼啸的北风时远时近,脚下踩雪的脚步声却清晰可闻,并一直如影随形。
“杜卫!——杜卫,你在哪儿?——”
男孩一路跋涉一路高声呼唤。
但为了尽量保存体力,他大多只在每次林中回荡的呼唤声止息时,才会竭力喊出下一句相似的话。
只可惜,风声太大,林木太密。哪怕这般谨慎,没走多远,男孩儿也已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脚下无力,更别提张口继续呼唤了。
“唰——唰——唰——”
就在此时,男孩儿忽然脚步一顿,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啧,大意了!
最初以为是风吹树枝的摩擦声在耳边聒噪,又或是又饿又累出现的幻听。
但若细细分辨,身后这动静其实与单调规律的风过树梢声,乃至耳鸣般的幻听,还是略有不同。
“呵,我这还真是当不得好人。”
他曾常在暗夜的林中穿梭,只为寻些果腹的野果,或被飞禽猛兽丢弃的残羹剩饭。对身后这声音一度熟的睡着时都不会听错。
若不是太饿,又因急着在雪中跋涉,以至耳朵比手脚和全身都先冻僵。他本该早就察觉到不对。
如今哪怕拼命一搏,怕也难逃出终成野兽盘中餐的噩运。
就在男孩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没找到想找的人,还要搭上一条性命的档口——
“沙沙沙沙——”
糟了!
这是要发动奇袭,猛扑索命的动静!
林中原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并努力与风声同频的脚步声,蓦地加快,猛向男孩儿这里冲来!
奈何他身周五步之内连颗低矮灌木都没,避无可避。而转身奔逃,无异于引颈就戮,等着被一击毙命。
男孩儿一咬牙,索性猛地蹲下手脚并用一顿横扫踢踹。
扬起漫天飞雪的同时,他好运的摸到半根不算细的断树枝。惊喜的同时,已牢牢紧握手中。
举起“武器”,男孩儿伏低身子,隐藏在仍未散去的雪雾之中。直面声音传来处,严阵以待。
“呜嗷!——”
惊天动地的兽吼与震天列地般的闷响直让人心胆俱裂,但他却没等来索命的野兽,只听到一直期盼的声音在打趣。
“快放过那截儿朽木吧,还是你觉得它能当下山用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