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意和煦:“宁才人坐吧。”
帝后端坐主位,我回到自己该回的位置上落座。自纪氏从贵嫔降穆华后,席位就设在了我之后。一连这许多日过去了,每日晨省昏定我们都相邻而坐,却一句话也不曾有过。她没有向我行过礼,我也从来不强求这些,反正因为我的关系她已降至八十一御女中的最末等,我又何必再去讨她那一个礼呢?
瑶妃仍是妆容精致,一身华服。虽然这些日子后宫里是我最得圣宠,盖过了她的风头,可她也仍是宠妃,至少比她的嫡姐中宫皇后要得宠的多。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宠冠六宫的到底是她,这些日子她对我的厌恶之意愈盛,见面之时明里暗里的讥刺总少不了,大抵因为今日宏晅在此,她才未与我多言。
她不言,自也还有想要巴结她的宫嫔察言观色之后替她说出她想说的话,任容华从宫娥手中接了茶盏亲手端上去,全似不经意地笑道:“平日里晨省昏定,宁才人即便不是最早也是数一数二的,臣妾等适才还纳着闷怎的宁才人今日还不到,原是同陛下一起来了。”
较之静月轩,成舒殿离长秋宫要略远一些,又因和他一同走,我不好催促走得也比往日要慢,故而到得比平日要晚上半刻。宏晅接过茶盏放在一旁,笑意似乎显得十分愉悦:“朕说要坐肩舆,宁才人无论如何不肯同乘,说是逾矩,一路走来才晚了。”
他竟捏准了我的心思拿这事来当说头……我微微一愣,举步上前向皇后施礼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疏忽了成舒殿比静月轩离得远才耽搁了……”
“宁才人何须请罪?”皇后和颜道,颇有赞许之意,“任容华只是说才人比平日里晚了,并不是说才人来得迟了。依本宫看也是才人平时来得太早,早起后也好晚膳后也罢,大可多歇上一歇再来见本宫。”
我颌首又道:“诺。臣妾只觉得侍奉皇后娘娘是臣妾之责,不敢怠慢。”
身后不远有人冷声一“嘁”,寒森森地说:“宁才人也就凭这一张巧嘴,搬弄是非的本事愈发好了。”
又是纪穆华,当真不长记性。我仍在帝后面前维持着恭顺神态,连头也不回,庄聆清凌凌道:“穆华这话说的,宁才人何处搬弄是非了?穆华指得莫不是你降位那事?本宫倒听说那是陛下的旨意,穆华你这一句搬弄是非,所指何人呐?”
宏晅神色微凝,不曾发话。只向皇后道:“朕听说皇太后又想召世家女子入宫为妃。不是选家人子的年份本就不该弄这些,但既是皇太后的心意,照做就是了。只是梓童你须得多上心,但凡规矩不全的、心思不善的,不论怎样的家世,一概不得入后宫。”
他这番话听上去与纪穆华毫无干系,实则等同于当中打了纪穆华的脸。纪穆华是大理寺卿的嫡女,当初就是奉了太后懿旨受召入宫的。凭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规矩不全、心思不善……明摆着也是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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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38。暖冬
纪穆华当即面上讪讪的;惊怒交加又不敢发作,只得借着低头饮茶闭了口。皇后只作不懂弦外之音,得体地离席向宏晅福身道:“诺;臣妾谨记。也会痛皇太后说一说,宫中行事素来礼数是最重要的。”
宏晅满意地点头,又说:“朕听闻近日各宫嫔妃时常去探望皇次子,这倒无妨。只是一来天气冷了容易受凉,二来愉姬照顾皇次子本就辛苦,再要招待旁人更加劳累。无故就不要去娴思殿了;若闲来无事;都去长乐宫长宁宫陪两位太后说说话。”
他一言一语都巧妙地避开了我,甚至也没有牵涉愉姬太多;就为我们避开了近日深受困扰的大麻烦。
瑶妃柔荑执着茶盏,语笑嫣然:“陛下如此体谅着瑜华宫,真是瑜华宫的福气。臣妾等自然会顺着陛下的意思,不去搅扰皇次子。”她口中说着皇次子,视线却瞟向我,知在我面上一触又转了回去,“也不去搅扰宁才人。”
同是有争风吃醋之意,宏晅待瑶妃显是比待纪穆华好上许多,微微一笑道:“你们时常聚聚是好的,日日都去毕竟主宾皆累。”
瑶妃朱唇微启,笑道:“这也怪不得在座姐妹们,要怪还是怪皇次子生得太可爱,我们这些做庶母的一日不见便想,只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个孩子比元沂更乖巧了。”她当众称赞皇次子并不要紧,抚养皇长子的皇后面上却有点过不去了,淡淡一笑,未做它言。
宏晅瞟了一眼皇后的神色,也不继续此话题,改口道:“再过些日子,祺裕长公主也该回靳倾了,皇太后必定不舍。梓童不妨设个家宴,也找几个得皇太后心意的嫔妃一道,算是为祺裕饯行,也给皇太后宽心。”
皇后道了声“诺”,一壁扫视着众人一壁思量着道:“那依臣妾看,琳妃、韵淑仪自是该去。帝太后必会同往,静婕妤是帝太后的侄女也该陪在身侧。愉姬和周美人带着孩子同去定能让两位太后欢心。陛下觉得呢?”
宏晅对皇后的安排很是满意,点头道:“如此就好。”略一沉吟,又言,“周美人进来身子怎么样?”
皇后温婉颌首:“好了不少。听绮黎宫的宫人说,天好时也时常出来走动了。生产时落下的毛病,总归是静养着。”皇后细细观察着宏晅的神色,小心地道,“依臣妾看……周美人的位份该晋上一晋,到底是育有长帝姬的人,从生下孩子之后就没再晋过位,也有两年多了。”
宏晅沉一点头:“晋从五品姬,梓童想个合适的封号赐下去。迁宫的事,她若觉得身子好了就迁去,暂时迁不了德容殿就给她留着。”
蓦地听见“周美人”三个字,在座不少嫔妃都面露疑色。也难怪她们不知,永昭元年受两位太后诏入宫的数位嫔妃中,除却刚降位的纪穆华不提,也只有这位周美人位份最低了。周美人闺名娴庭,我记得她入宫时初封的从七品琼章,得宠了一阵子,两个月后位晋宣仪,元年九月有孕晋才人。彼时后宫嫔妃尚少,她这个孩子生得还算顺利,生产后晋了美人。可她在产中落了病,此后在宫中静养,面圣的机会便少了,两年过去了,仍是美人。
其实这些年看下来,宏晅待六宫都还算不错,虽然圣宠上厚此薄彼总是难免,他也尽量做得公平,总不得宠的嫔妃也时常提一提位份或是赏赐些东西。周美人诞下长帝姬仍能无宠两年,宫中宠辱无常仅是一方面,只怕她也实在太不聪明了些。
离开长秋宫与宏晅一起走在宫道上,我避开有关周美人的种种,只想着他先前为我和愉姬免去众人叨扰一事问他:“臣妾怎么觉得,近些日子陛下当着旁人的面对臣妾谨慎了?”
冷寒的月色下,他的笑意云淡风轻:“先前待你好惹出那样的麻烦,你又是个不爱解释的,出了事只能朕一个人去猜其中究竟如何。”
我歪一歪头,挡在他前面望着他:“陛下是懒得日后再猜了?”
他板着脸微一挑眉:“自然是因为这个。”
我睨他一眼,眼睛转向别处,他握住我的手大步行去,笑得畅快:“走了,娘子你乐意在外面受冻,为夫可想赶紧回去歇息。”
他走得太快,我被他拉着一路小跑,到了岔路口却不见他拐弯,不禁脱言道:“陛下不会成舒殿?”明明方才说要赶紧回去歇息。
他回头笑看我,又微微正色道:“本想去静月轩,娘子你想住成舒殿?”
我一哑:“随陛下……”
说来奇怪,自我册封之后,他就从来没召我去成舒殿侍寝过,总是他来我的静月轩,今日晚膳后因怕我冻着才头一次开口让我留在成舒殿。我心里一直疑惑但从来没有问过,本以为和皇后昏定完了他必是要带我回成舒殿,结果竟还是往静月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