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贵嫔微微抬眸,眼中窜起几许狠厉:“这人留不得。她在,方家姐妹更觉得有个主心骨,若她支使着方家姐妹找你我寻仇,你、我、元沂、永定,只怕都没安生日子过。”
我一壁在心中数算着日子一壁思量着,俄而缓缓出了口气,衔起一抹明媚而悠远的笑意:“不急一时,皇太后刚去,她是皇太后的侄女,总要让她戴完了孝以尽孝道。再过一个多月……国丧过了,以她这个家中陡然没落的情景,心灰意冷、生无可恋都在情理之中。实在是可以理解的,方家姐妹……大约也可以体谅。”
正文 128
我和顺贵嫔谋划着在国丧之后取韵昭媛的性命。想让一个失势宫嫔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本就不是难事,再作成自尽的样子是更好的。
我们也清楚;在国丧结束前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们不会有点动作却并不意味着方家姊妹也会消停。
方才人是荷莳宫的随居宫嫔,我在那日拜访庄聆时听到了那不绝于耳的动听歌声。声音听着就是那一边传过来的,我犹是笑问庄聆:“这是谁宫里这么热闹?”
“是方才人。”庄聆浅浅笑了一笑,“国丧三个月起不得乐舞;可是把她们都憋坏了;只好钻这个空子;几人小聚一番邀上歌唱得好的宫娥解闷。算不得违了规矩;动静也小。”
我登时面如覆霜,冷然笑道:“呵,之所以行国丧是要哀悼亡者;她们如此不恭不敬毫无诚心,断不能由着她们的性子。”
听我这样说,庄聆自有些意外。我和皇太后有多大的仇她很清楚,如今我突然要求旁人对皇太后“恭敬”,她当然觉得奇怪。
我暂时没有同她解释,径自吩咐林晋带人去把那一边驱散了,让宫嫔各自回宫,参与此事的宫女一律送宫正司杖责二十。
庄聆瞧出了些端倪,恢复了淡然地饮着茶:“这是哪出?要经宫正司的事,是要闹得阖宫都知道你在这儿罚了人了?”
“是。”我含笑回看她一眼,覆下眼睫浅啜一口清茶,“不过传到哪儿去,也是姐姐和臣妾整肃宫规来着,到底也没人说得出错处。”
“少拉着我给你垫背。”庄聆嗔笑,“倒是说说,这一出又是做给谁看的?”
我凝笑一思忖,说:“帝太后进来不是很喜欢方才人么?”
庄聆点头:“是。可是帝太后不喜欢皇太后,你这样反是帮了她。”
我摇头:“不,帝太后更不喜欢目无规矩之人。循章办事,帝太后自然心中有数。”
方家和姜家的关系,庄聆和顺贵嫔能知道,帝太后就必定知道。如此这般,她只会觉得两家交好着,方才人都能对皇太后不恭不敬;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这个与姜、方两家交恶的赵姓的太后去世了,她岂不是要大肆庆贺?
庄聆思索片刻便露出了了然神色,笑又追问:“仅此而已?”
我莞尔颌首:“姐姐聪颖,既是已看明白了,何必非要我多说呢?”
此时最是能体现得宠的好处的时候,因为得宠,可以让帝王在意你的心思,甚至是将你的心思看作是自己的心思。
岳凌夏曾经说“让一个男人讨厌你,也许并不需要你真的去犯什么错,只要他认为你犯了错,便足够了。”若她能活到现在,我会很乐意告诉她:“要是一个男人喜欢你,他可以无所谓你的错误,或是将因你而起的错误看作是旁人的错误。”
此事便是如此。有的时候传得阖宫皆知的事会小心翼翼地绕过成舒殿,但此事,我自不会让它绕过成舒殿。
晚上宏晅来的时候,我正稳稳托着绣盘静静地绣着那个至今仍未完工的荷包。郑褚把这个荷包扣了一个多月才归还给我,弄得我见芷寒时就跟躲债似的。
“听说你今天罚了方才人身边的宫女。”他带着玩味地笑开口说道。我只作刚察觉出他的到来,起身一福,回道,“是,国丧时做那般不合规矩的事,臣妾小惩大诫罢了。”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立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你会为皇太后着想?朕怎么就觉得这话不能信呢?”
我没再作答,而是带着几分赌气地做了回去,继续闷声绣着手里的荷包,视线全在飞针走线间,将他视作无物。
他也在我旁边坐下,笑而端详着我:“你说你罚人罚到荷莳宫去,静昭容没意见?”
我手上一停,盯着那绣了一半的图案幽幽道:“陛下是怕聆姐姐有意见,还是陛下有意见?”
他无声。他不说话我就瞧着那绣图不动,半晌,却听他扬声叫来候在外头的诗染,问她:“今天晚上婕妤吃什么了?”
诗染被问得一愣,答了几道菜名出来。他认真地听完思考一番,转回头来看着我,眉宇间深有不解:“没什么带醋的东西啊,怎么字里行间这么大的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