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矢亮这下意识到,藤泽家有两位家庭成员,他统一称藤泽桑,容易出问题。比如此时,不指名道姓,无法让对方知道他找谁。事实上,他们家也存在相同的情况,藤泽千穗处理得十分恰当,称父亲为塔矢老师,称母亲为明子夫人,称他为塔矢君,完全不会产生误解。
可他,面对年长的藤泽纪之,不能用君作称呼。对藤泽千穗,用酱作结尾音又过于亲昵,之前才都用桑。
不得不改变称呼。耳濡目染,塔矢亮知晓藤泽纪之是知名的小说家,尊称其为老师,为了不再引发误解,同时改叫藤泽千穗的名字:“藤泽老师好,我找千穗桑,请问她在家吗?”
“塔矢君,其实你可以直接联系小千穗,为了方便,刚好春假里买了手机。”藤泽纪之意识到女儿没有主动给塔矢亮号码,便岔开话题,“你等等,我叫她听电话。”
塔矢亮这会才知道藤泽千穗随身携带手机,而且是春假购置的,有一段时间了。疑惑溢满他的脑海,为何每一次向她询问进藤光的信息,她都会以回家打电话的理由推辞,明明身上带着手机,为何大费周章回家用座机打。实在说不过去,以她记谱展露出的优异记忆力,第一次不记得情有可原,可接二连三没记住,太过奇怪。
其间定然存在不可透露的秘密。
或许,藤泽千穗是进藤光的同伙。
他回忆起三人唯一的会面,是第三届北区中学围棋大赛。当时,藤泽千穗见到进藤光以叶濑中学围棋社三将的身份出战的表情,无法形容的诧异及些许慌乱。
塔矢亮心下一顿。
“塔矢君,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将自己的猜测按下不表,问:“千穗桑,你和进藤在网络上对弈过,是吗?”
对于塔矢亮突然改称,她一惊,回答慢了一拍:“……对。”
“进藤的是hikaru吗,h-i-k-a-r-u?”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不过仅在研讨会上提过一句,塔矢亮就记下了,他对进藤光的关注,远超他人。她应是,过会通知藤原老师好消息时一并带过,嘱咐进藤光注意一些。
“我刚和hikaru下了一局。”
藤泽千穗无言以对,塔矢亮这远超常人的行动力及执行力。
“进藤的棋力出奇……差,和我在围棋会所对弈时的,在中学围棋大赛上观战的,完全不是一个水准,好像突然变成了错漏百出的初学者……”塔矢亮斟酌言辞,尽量表达出本人的无法置信,“你和他也下过,盘面怎样?”
“一言难尽,应该和塔矢君今日亲眼所见的,差不多。”
直接摊开讲明,揭开进藤光的真正实力,令塔矢亮的目光不再过多停留在对方身上,未必不是好的发展。藤泽千穗努力装出吐露难言之隐犹豫不决的语气。
“我第一次与光君对弈,在中学团体大赛结束后。那时我临时推辞与你一起去会所讨论的邀约,找了离学校最近的棋社对局,中盘胜。可据我所知,光君去年十二月份才开始接触围棋,仅去过几次围棋教室,下出那样的棋,已经可以说是天赋凛然。之后又陆陆续续下过几局,他进步速度极快,完全不像是无师自通的初学者。但——”
藤泽千穗冷静地讲故事,编造谎言并不难,只要撇去藤原佐为的存在,略微加工足以。
“和那日决赛见到的那一局,及塔矢君分享的两局,高度无法企及。我思前想后,反复确认,个人认为只能解释为偶然的灵光一现。”
“千穗桑,明天放学后,你能到会所来,交换和进藤对弈的几份棋谱吗?”
塔矢亮自认了然藤泽千穗的难处,大约是不知如何和他解释进藤光的奇怪之处,因此对告诉他进藤光的信息显得如此为难。毕竟凭她片面之词,他绝对不会相信进藤光的实力仿若瞬间即逝的泡沫,只有亲自验证过,才会作罢。
“没问题,但那几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研究价值。”
“没关系,那明天放学后,我去找你,然后一起去会所。”塔矢亮最后想起需要向她解释突然改变称呼的原因,“还有,千穗桑,我刚才发现不好分辨你和藤泽老师,日后我们互称名字,可以吗?这样也方便一些。”
藤泽千穗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亮君。”
挂断这通电话,藤泽千穗整理思绪,给进藤光通风报信:“藤原老师,光君,塔矢老师答应对弈了,时间定在五月三日,上午九点。”
“诶!”藤原佐为和进藤光的心情似刚烧沸的热水,激动得溢出来,一人一鬼不知该用什么合适辞藻描述,在电话机旁手舞足蹈、欢呼庆祝,引来进藤美津子一顿好说,才有所收敛。
“光君,还有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消息。”
“诶!”
还有,进藤光停下拍掌的动作。
“刚刚亮君和你下了一局。”
进藤光极其惊讶,藤泽千穗是怎么知道的,她周六下午通常都要参加塔矢门下的研讨会,晚上才会上线。对了,她和塔矢亮的日程安排是一样的,能和塔矢亮进行网络对弈,说明研讨会已经结束或暂停,他问:“你刚刚在观战吗?”
“不,是亮君告诉我的。”
“诶——!”
藤泽千穗诚挚道歉:“非常不好意思,光君。上次心急为了辩解sai背后的棋士不是你,无意将你的泄露。我只提了一次,没想到亮君记得很牢。他找不到当面与你对弈的办法,在网上守株待兔,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他打电话来向我确认你的棋力到底如何,我只好如实回答,以免误解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