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让大家手忙脚乱起来。
赶车的禁卫希望天启皇帝能够原路返回,因为后头可能会有更糟糕的情况。
天启皇帝则道:“朕跌入太液池中也无恙,这一点水算得了什么。”
这样的时候,其实对于天启皇帝是很新鲜的,他反而盼着这雨永远下不完。
等马车进入天桥坊的时候,情况就变得更加的糟糕起来。
天桥坊以前的情况比清平坊的要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都在内城的边缘位置,本就属于疏于管理的状态,这里的积水更多。
不只是积水,可怕的还是平日里那些生活垃圾,以及无处安放的大小便,这时候因为暴雨,雨水排泄不出,如今统统漂浮出来,一时竟是恶臭难忍。
天启皇帝掀开车帘子,一看外头的景象,竟已成了泽国,远处……隐隐有屋子倾塌,于是在这暴雨之中,可听见有人哀嚎,那撕心裂肺的哀嚎,传到耳里,天启皇帝一愣。
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是地方上的所谓暴雨,为何会成灾了。
不远处的水面,好像漂浮着什么,像一个人……
天启皇帝一时如鲠在喉,立即道:“去瞧瞧,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车夫不敢怠慢,只好停车,泅水过去,随后回来,一脸沮丧地道:“陛下……是个淹死的百姓……想来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坐在车中的天启皇帝,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么浅的水,大抵……就是在大腿这儿,也能淹死人?
这一下子,方才的好心情,骤然之间全部破灭了。
就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猛然之间,成长了。
后队的车里。
黄立极和孙承宗都靠在车厢里假寐。
其实大抵是孙承宗不想搭理黄立极,所以假寐。而黄立极心头恼火,偏又不能失了宰相气度,索性也假寐。
然后二人就这么耗着,可车厢外暴雨扑打在车厢上的声音,还有惨呼声都尽入耳中,而他们依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好像都睡着了。
直到马车停下来,二人才同时张开眼,然后掀开了车帘子,都看到了远处水中漂浮的一幕。
二人俱都沉默。
生而为人,见此惨景,莫说是孙承宗,便连黄立极也不禁叹息。
跟着魏哥,不,跟着九千岁混,是个人志向问题,可是人性终究未泯,黄立极掏出帕子来,擦拭额上的汗液,这是冷汗。
“这样的暴雨,酿成此灾,实在……哎……”黄立极唏嘘道:“各地奏报灾情的时候,只说成灾,说死者数以百计,以千计,那时难以感同身受,今日真见了这样子,实在惨不忍睹。”
孙承宗道:“这是地方父母的过失。”
黄立极摇头道:“却也未必,此天灾也,生死由天定,岂是人力可以挽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