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和东林军校就算再强大,可历来再强大的事物,终究还是毁于内部。
众股东此时已明白,接下来便是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了,于是再无多言,心情沉重地各自散去。
张严之看着这很快就变得空荡荡的大堂,不禁唏嘘。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起初其实只是想承包矿山,争取上市。
上市之后,却发现股票才能获取暴利,靠着矿山的盈利,实在杯水车薪,于是弄虚作假。
此后发现自己玩的越来越大,看着手中数不清的财富,方才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火山口,因而决定狡兔三窟。
而如今,已没有选择了。
他略显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缓了半晌,才又张眼,慢悠悠地呷了口茶,随即起身,快步走出了大堂。
外头,早有张家的几个忠仆等候着。
张严之扫视了他们一眼,便道:“这些日子,府上不必留太多人,家里人,统统都疏散至几处隐秘的地点藏匿,但凡有任何从京城外的消息,要第一时间报给老夫……”
他丢下这句话,众仆纷纷拜倒,而张严之已朝后厅去了。
……
这时候,一支军马,已火速渡江,随即直扑北方。
所过之处,尽为焦土。
或者说,这里早已是焦土了。
十年的流寇之变,官军和流寇打作一团,天灾人祸年年如期而至,关中、河南、淮南、淮北等地,早已为焦土。
沿途上,只有数不清的枯骨,这枯骨没有人收敛。
大军继续马不停蹄地进发,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之下,才可见偶有瘦骨嶙嶙的百姓,而这些所谓百姓,往往遇官则良民,遇寇则为流民,若是遇到了沿途的百姓,则又化身为了贼寇。
一支骑兵,火速至某处山丘,勒马于山丘之上,放眼俯瞰,蜿蜒的队伍,有序的进发,迤逦十数里,延绵不绝。
骑兵的首领,相貌堂堂,肤色略带黝黑,孔武有力,他坐在马上,眼睛直视远处光秃秃的林子。
没错,这真的是光秃秃的林子。
此时其实已经开春,可是这林子里,却几乎不曾见到任何绿色。
林木的树皮,早不知被什么人给撕下来,甚至……还可见清晰的牙印,但凡能吃的东西,似乎都已吃了,而今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首领目光幽暗地看着眼前景物,流出了凄然之色,他突然用一口关中的乡音道:“一年半前,俺率军从此南渡便是今日这个场景,不曾想,今日北伐,途经此地,竟还是这般的场景,今日再来此地,其中滋味,真是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