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因此才出现在这里。”疯医生握着手杖,将它旋转了半圈,不带一点烟火气地平平陈述。
“那你大可以直接将我驱逐,而不是浪费时间和我——”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几秒,“谈判。”
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她露出了一个带点儿嘲讽和得意的笑容。
“不,我想您误会了,”绅士抬起矢车菊蓝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光线带给人的错觉,他色泽冷淡漂亮的瞳孔里泛着血腥粘稠的红,但只是一瞬间,这种红就隐没在了蓝色下,好像一个过于快速的幻觉,“我只是依照他们的要求传达他们的意愿,但这并非我的意见。”
“比起想着怎么保全人质,我认为当然是解决掉绑匪更加合理——一个经济快速,且有效的办法。”
暗红削薄的嘴唇单纯地翘起来的时候,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和不屑,在场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有要好好谈话的意思,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居然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还能算得上和谐。
“……的确。”面对这个明晃晃的威胁,皮囊之下属于杀戮新娘的灵魂不能更赞同。
“你也可以这么做,你将会是我最漂亮的丈夫,而我——我并不介意死在你手上。”
文森特再度将手杖转了半圈,对她带着某种暗示的语言不置可否。
他们一直站在人群两端对话,中间隔着三四米空荡荡的距离,两旁就是挤挤挨挨的人质们,距离近到无论如何转换视线,都必然能看到带着恐惧和绝望的人的面容——尽管被杀戮新娘掌控着行为,但他们的理智还是足够他们听清楚这两个怪物的对话,如果不是身体无法动作,他们早就尖叫着狂奔离开这里了。
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在他有任何异动的时候就被层层叠叠的人群包围挤压得动弹不得——当然,依照他本身的能力来看,动弹不得是不太可能的,但就算是无情的屠杀,也能阻拦他的行动几秒。
而这几秒,逃跑或是偷袭……也够杀戮新娘做点儿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显然,她并没有傻乎乎地对这个好不容易见面的同伴交付所有信任。
文森特不带感情的眼神飞快从他们脸上离开:“无意义的试探可以停止了。”
年轻的姑娘配合地收起了故作多情的模样,但还是谨慎地站在人群后:“让我加入你——或者你们。”
文森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在对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紧接着点头:“可以。”
他答应的太过快速,看起来简直像个陷阱。
新娘瞪着眼睛看他,一下子忘记了该怎么应对。
文森特一摊手,看起来有点堪称轻佻的狡黠:“这不就是你的目的?难道你特别喜欢那种彼此斤斤计较试探进退的过程?缺少了这些争吵嘲讽的过程,会让你特别不安吗?”
这不一样——她皱着眉头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说的竟然还有点道理。
她手握三万多个人质,本身能力不俗,如果不想打个你死我活,接纳她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好像的确没必要反复拉扯口水战。
“那么,作为交换,我会释放他们——”她识趣地给出了相应的筹码,她并不是个爱好杀人的变态,抓着这些人也不过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同伴,或者说,找一个能容纳她的地方。
哪怕是长满鳞甲尖刺的怪物,也无法忍受只有一个怪物的世界。
但她这句话刚出口,就接触到了对方轻微皱起又松开的眉头,下意识判断:“你不想要他们。”
周围听见他们对话的人群眼中绝望更甚,有人已经无声地流下了满脸的泪水。
文森特摸了摸冰冷镀银的手杖,语调缓慢拉长,不肯定也不否定:“添头,女士,我完成人类的委托,换取他们不来打扰我,很快你也会从中得利,所以,他们是我此行的附加赠品。”
“我不介意,”新娘爽快地点头,这三万人在她眼里还没一件漂亮的裙子重要,她完全不介意拿他们讨好一下未来的同伴,“那么你想要的东西?”
“几个问题的答案。”文森特说。
年轻女孩看了看他,谨慎地回答:“只要是我知道的。”
疯医生停顿了片刻,然后开口:“首先,请告诉我你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你知道,我们来到这里的方式可能都不太一样……”
他的用语非常的含糊,很容易让人展开自由的想象,但其实他的话里什么实际内容都没有,和空手套白狼也差不多。
杀戮新娘迟疑了一下,她本能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被称为一个问题,但她刚刚才说了“只要是我知道的”……
一个狡猾的家伙。
她在心里再次给这个漂亮的男人下了定义。
“没什么不能说的,”她简略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发现‘我’是‘我’之后,就一直在重复那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就是那些无趣的‘故事’——他们应该是这样称呼的,我忘了第几次清理完庄园,可能是几十次或者一百多次?总之,就是很多次,然后突然感觉周围不太一样了。”
她像一只晒到太阳的猫咪一样,杏眼微微眯起,脸颊上浮现了回味的、代表着快乐的神色:“有新的东西出现了,本来应该是下一批新娘,但是马车没有出现,庄园的大门被一群陌生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