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青筋浮上额头,最后忍耐住,对于孩子要有绝对的耐心,所以笑着说:“不是闻的味道,而是舌尖的味道,舌头知道吗?”
“舌头?”他含着糕点,试着咬几口就囫囵吞枣进了胃。
“就是舌头,例如我刚才吃的时候,牙齿感受到软腻清黏,玫瑰的甜与微酸在舌尖融化,真是幸福的味道。”这家伙吃东西除了闻一下来分析食物成分,几乎就从没想起舌头的品尝功能。
他回想了一下,然后将我的手抓过去,我指尖还有些玫瑰糕的残遗,他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我浑身一僵,这暧昧的姿势怎么像花花大少在调情啊。可见他抬头时双眼纯洁,我又觉得太冤枉他,大人的思想不纯洁,不纯洁。
他不太确定地开口,“甜的?”仿佛对于舌尖的味道陌生得像另一个星球的产物。
“还有呢?”我鼓励地看着一脸被挑起兴趣的他。
他抓着我的手又要舔,我用另一只手将他那张天使般无辜的脸用力按回去,你这是非法骚扰,调戏,调戏懂不懂?
“不准舔,给我试着用牙齿咬,然后再用舌头感受,你又不是阿猫阿狗,难不成以后吃东西都要用舔吗?”
他一脸好可惜地放开我的手,自己拿起块糕点啃起来。
啃一口,犹豫一下,“酸?甜有四五个层次,香也可以在舌尖感受到,酸味很微量,还有一点点的涩?”
涩?我做坏了吗?
自己拿起一块吃了口,感受各种材料交织而成的复合式味道在舌头上跳舞,“原来你以为这种味道是涩啊,难怪你一直嚷着我的泡的茶难喝,这不是涩,而是甘味。”
“恩,是茶的味道,甘味?”他疑惑。
“甘中带涩的茶水以前你没喝过,所以不习惯时就会忽略甘味,每次喝茶时总有一股回味,那就是甘。我做玫瑰糕会放些处理过的茶叶,糕点的甜腻才会被甘味溶解掉。”
“是甘?食物也有这种味道吗?”他兴趣盎然,一切未知的他都蛮想分析。
“如果你只靠闻,一辈子都尝不出来各种滋味,别说仅仅一味甘。”
“原来是这样。”他慢慢将食物放到嘴里嚼起来。
就知道,如果他想学也只是那么几分钟的事,学习能力跟适应能力吓人的高,当然得在他有兴趣时,否则掐他掐到死也都弄不会。
我松了一口气,在心里打了个胜利手势,终于让他学会用牙齿咬了,不用老担心他以后会胃癌,更重要的是他学会去品尝食物味道,这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食物美味概念都没有,那他又能剩下什么。
人这种生物啊,所谓的幸福感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最基本的就是满足心。一个连食物味道都懒得去搞清楚的家伙,要不一厌世,要不就是头仰太高,真难想象他会有知足的心态。
无论哪种心态都是一种歧路,只有对食物的占有欲还不够,要懂得珍惜,因为美好味道而幸福的心态,这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
我拈起一块玫瑰糕,靠着他一起看那本十六开的花草图册。
第一次,他进食速度几乎跟我同步,我们舔着手指上的甜味,喝着润喉的凉水交流起植物学心得。
太阳慢慢往西边爬去,屋外的风铃同贝贝街外下班的自行车铃声交织,对门家的沙格利先生边唱着歌边用水管浇花。藤玫瑰在篱笆上一朵接一朵结苞,等六月的阳光。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
你们通通会有好运的
饭后我把今天换下的衣服拿到洗衣机前准备洗,将他的衣物挑起时不由疑惑,后面一大片污渍,应该是沾到陈年污垢,这个位置大概是在很脏的地方随便坐下,艾斯米广场及各街道包括艾斯米大酒店的卫生都有很好的保障,就算他往路边坐一天也不该有这大片污渍,也不像掉进沟里,他到底是坐在哪个乱葬岗才这么脏?
算了,洗干净就好。
回到客厅,他从门口进来,刚换上的一身衣服东歪西颓,领口的扣子从不好好扣,裤子长了一点,所以脚基本是踩着裤尾在走路。
“那个篮子是干什么的?”
他问的是我刚才交给他的一个竹藤编织的篮子,我让他把篮子用绳子挂在风铃下边。
我走到他面前示意他蹲低些,伸手帮他正了正领子,又顺手扣上靠下面的两颗扣子,扣得太上他破坏狂的性子一来就随手扯掉,凡是有扣子的衣服没有一件能逃过扣子掉落的命运,不会扣扣子还算是最好的。
“是装好运的。”我笑得神秘,美丽的花祭节已经悄悄开始。
“好运?是这里的某种风俗吗?刚才看到其余几家门外都有挂这种篮子,如果是风俗,那应该是有某个节日相对应,而篮子里装的必定该有一种代表运气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呢?”他静默地思索。
一个篮子也能猜个七八成,该说你脑子天才还是太无聊,什么都要挖出答案。都可以预知你未来一定过的很无趣,生活就是因为很多无答案的事情组合才会有趣的,所以很多事不用特意去寻找答案,等到自然揭开的那天,才有惊喜。
这么浅显而容易幸福的方法,怎么会有人死脑筋地不懂呢。
“待会就知道的事何必现在想,帮忙折好。”我将下午画好的一大沓素描纸放到地板上,招呼他一同坐下。
我将画着松子叶的素描纸对折,一层一层直至七八公分的长度,从杂物竹篮里拿出一捆红色棉线,剪出十公分长,将纸条系个蝴蝶结。
他拿起另一张纸学着我的手法一丝不漏快速折好,可能是觉得太简单,直接三四张在十根手指间几秒内就折成一个个小长方形。
我用红绳系好,见他指尖压折的纸,灵活流畅得如某种艺术形式,赏心悦目。这家伙绝对是家务一把好手,不过想起他第一次洗碗的经历,算了,比起收拾,他的破坏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