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简易的木板床上,背靠着凉丝丝的墙面。清脆的水滴如不间断的钢琴声,雨下起来总是连绵不绝。
疲倦地揉揉脸,刚才打个盹竟然不小心做起梦来,现在头还很痛。
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起那种事,我轻咳两声。仰头一望四壁阴森,到处都是浓浓的尘味与年代久远的残碎物。风从外面钻入建筑的缝隙里,呜呜哭得很有深夜的气氛。
模糊中又回到那个阳光轻盈的午后,一切都沐浴滋润在阳光下,无边无际的大花田可以淹没任何东西。
我喜欢橙色小香花的清爽温柔,那是种让人心情愉快的香气。花朵仿佛在你皮肤上盛开,花香浸透每一条血管进入你的心脏,就好像花朵与你已经融合的美丽。
“真是麻烦的噩梦。”我又咳嗽起来,阳光的温度,花朵躺在肚皮上的温度,浓郁的血腥味,最后所带来的窒息是让人挣扎不开的可怕灼热。
那种梦,我一点都不想再去回忆。
摊开捂着嘴的手,发现全是血。身体并没有哪个地方疼到受不了才咳血。我有些茫然也有些预料之中地将手捂到心脏的位置,刚刚按住一股胸膛被利刃残忍刺穿的痛楚传来。
痛来得快退得也快,就好像一切是梦混淆了现实,刚才的痛只是错觉。
只要太阳不坠落,月亮就能不死亡。
我低下头担心地喃语,“兰斯?”你又受伤了。
心脏还残留着痛苦的刮痕,动漫的记忆完全找不回来,我只记得他被人揍,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太阳的光芒有时会黯淡,将会断裂了生命力稳定的供应桥梁。
我清晰地感受到刚才至少在一秒内,身体里的生命力极度枯竭。但很快这种连接又重新系上,死不了,也绝对不好受。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受了什么伤?
我忍不住狂咳起来,袖口的血迹如花,血水顺着手腕零零斑斑沾染到衣摆上。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的身体,刚才那一下供应断裂至少废去了八成的努力。
能恢复到亚健康状态的身体,已经是我养生的极限。你这个笨蛋,你受了伤我也很痛的。一点都不珍惜自己,被人揍死你活该。
我边咳边抱怨着,天天出去搞三搞四被人东插一刀西砍一下,还乐此不彼到像个神经病地出去吓死正常人。迟早横死街头没人收尸,到时我也死了谁给你刻墓碑,谁给你送花圈,谁帮你哭丧。没有了,一个都没有。
我至少还有邻居跟朋友可以怀念我,你完蛋了旅团能给你竖个无名碑已经是蜘蛛们最好的表现,总不能期望十年后飞坦他们还能跑来给你扫墓摆祭品送花吧。
我越想越挫败,抓着头发苦恼地低头骂。,“你简直笨到无可救药了。”
“要手帕吗?”
旁边的黑暗里突然幽幽传来一个询问声,我一时没反应回来地顺着回答,“谢谢。”袖子都被血浸软了,血淋淋的不太舒服。
等将旁边递过来的手帕接到手,擦了下血红的嘴唇后我才转头往身边看过去。惊悚的永远不是黑暗里伸出一只手送你块手帕,而是当你接过手帕回头一看才发现,一张特写的小丑脸。
“你好。”我好不容易才硬邦邦蹦出这两个字,终于知道不会礼貌而不得不礼貌的痛苦,这家伙,坐在我旁边多久了?
“米露。”西索双手撑着脸颊,笑得眼睛变成两个可爱的弯月亮,名字也不知在嘴里转了几个圈才溜出嘴,那压抑又滑溜溜的语调很华丽很怪异。
我捏着他给的手帕,上面沾上的血迹还晃晃悠悠,其实不用叫得这么亲昵,我们还真不熟。
“听说你是库洛洛团长的女人。”西索觉得很有意思地咧着嘴,一副八卦长舌男的标准表情。
我瞪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上画得很有水平的星星眼泪,很僵硬地说:“大概,别人都是这么叫的。”别人一般都是指旅团的知情者,而梅雅他们叫他的是“米露家那小子。”
“听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西索舔舔嘴唇,弯弯的眼睛眯直些,那诡异的表情跟他的声音一样诡谲多变。
“还行,一般而已。”算不上青梅竹马,青葱岁月总是能说上两三句。我今天才发现旅团里最八卦的不是侠客或者信长,而是小丑魔术师。
“如果我把你杀了库洛洛会恨我吗?”西索问得很认真,就像是一个有求知欲的好学生。
我无语了一会,才小心地反问,“让他恨你干什么?”
“我希望他能认真地跟我打一场。”西索盘腿坐在木板上,有点没事做反手变成一副扑克牌,开始洗牌。他从洗乱的扑克里准确地抽出一张鬼牌,牌面上死神镰刀残月,骷髅空冷。“我把他的女人杀死了,团长总要有点表示吧。如果知道有你的存在,我也不必费那么大的劲将旅团留在友客鑫了。”
这话经由那变了调的语速一润色,我竟然听出了忧郁的委屈感,你有什么好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