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假包换的将门之女,只不过经过四十年前那次劫难之后,香家心灰意冷,宁愿归隐山林,这我了解。”方瑛柔声安抚她。“更何况,方家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个正常的女人,就算不会耍刀弄剑,更不能上战场,但听说你女红中馈样样在行,在我看来,这就比那些丫头们能干,往后我想吃点好料的,就靠你啦,老婆!”
听他说得好夸张,香坠儿不禁又笑了。“方家没有厨娘吗?”
方瑛深深叹了口气,“还说呢,咱们方家上至主母大人,下至厨娘张嫂,会的就是把肉和青菜混在一块儿煮熟,再洒两撮盐巴,糖醋酱油全都省了,吃是可以吃啦,但要谈上美味……”他摇摇头,太悲惨了,说不下去。
“那以后就由我来负责膳食好了!”虽然她不敢上战场,但要提起下厨做菜,保证没人不伸大拇指的。
“一顿餐十个人用,你应付得来吗?”
“我家一顿餐二、三十个人,不用大锅炒还不行呢!”
“厉害!”方瑛惊叹。“都可以负责军营里的伙食了!”
想到自己还有一点用处,香坠儿不由开心的笑眯了眼。
“没问题,只要时间够,那也行!”
“那就麻烦你顺便教教你那三个小姑吧,”方瑛喃喃道。“起码要懂得如何切菜,不要一颗大白菜一刀砍成两半就算切好了,又不是刽子手斩人头;随便丢把盐巴也不试试味道就算调过味了,不是咸死人就是一点味道都没有,那回尝过她们做的菜之后,一听到她们又要下厨,我拔腿就逃,再也不敢领教了!”
“那……那么……”香坠儿笑得差点岔气。“恐怖?”
“还不止呢!”方瑛继续叹气。“再说说她们的女红吧,告诉你,她们绣的花连她们自个儿也看不懂自个儿到底绣了些什么,红红绿绿、黑黑白白全混在一起了,我看倒像茅坑里的玩意儿!”
“好……好惨!”香坠儿呛咳着猛掉眼泪。
“还有她们缝补的衣裳啊,那更是惨不忍睹,不缝不补还能多穿两天,一缝补起来,连穿都穿不上去了……”
人家的洞房花烛夜是忙着计算春宵一刻到底值多少,他们却聊起天来了。
不过,他们聊得很开心、很尽兴,聊得香坠儿忘了夫婿是个陌生人,也忘了害怕、忘了恐惧,不时失声而笑,就好像她在娘家时一样。
“不会吧?”
“哪里不会,那三个丫头真的偷了我弟弟三套衣服,就大摇大摆的混进军营里头去了!”
“那大家都被她们骗过去了?”
“开玩笑,才一眼我就认出来了,然后就立刻去通知爹来捉奸细,先打他个三十大板再说!”
“奸细?”
“不是士兵,却混进军营里来,不是奸细是什么?”
“夫……夫君,你……好毒喔……”
起更了,他们还在聊。
二更天,他们继续聊。
三更天,他们卯起来聊。
四更天……
第二章
庄稼人的生活十分规律,总是日出即起,然后就开始忙碌个不停,直至日落后方才休歇,打小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变,即使嫁到不同的环境来,而且前一夜她也没睡多少,但香坠儿仍是天一亮就醒了,打算如同往常一样陪大嫂做早饭给大哥吃了好下田去。
可是……
“耶耶耶,这这这……这是哪里?”
谁知一睁眼,入目的竟是陌生的环境,没见过的床顶蓬,听不见熟悉的虫鸣蛙叫,也没有五更鸡鸣,甚至连空气都不一样了,想都来不及想一下,她马上就吓破了芝麻绿豆胆,瞬间便陷入一片天昏地乱的惊慌之中。
她怎会在这里?
她惊恐的坐起来,正打算拉嗓门尖叫,或者放声大哭,两者之间总要选择一个好好表现一下,不过她连两片嘴皮子都没来得及分开,眼角又瞥见睡在一旁的男人,臂弯里窝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仔,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睡得可熟了。
只一眼她就想起来了,那副奇特的五官,还有那只小狗仔。
对了,她嫁人了嘛,而那男人是她的夫婿,小狗仔是夫婿送给她的礼物,它叫小豆豆,是她和他一起为它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