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拉着她一起转过身,小声道:“我说不走就不走了。带我再转转这行宫,看看景色也好。”
宫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垂下头去嘀咕不停:“公主刚才明明还说自己累了,说要早些休息……”
我皱着眉瞥她一眼,也懒得再解释,抬步便要走。
可是身后却传来一声娇呼,明脆的嗓音里犹带着几分南方女子独有的甜软:“等一下!你们是这里的宫女吗?能不能帮本宫去寝殿拿件披风来?……曲阜靠北,想不到才十月天气就这么凉了,走了这么久,居然越走越冷……你看,我的手都已经冻得通红啦!”说到后面两句时她的声音明显轻柔下来,语带撒娇,言含乖宠,该是在和身边的人低语才对。
前行的脚步一滞,我讪讪停在了原地,揉眉苦笑,心道:好歹我也换上了绛纱复裙,不过就是披了长发没有梳髻而已,怎么看也不该是个宫女的模样吧?
未等我开口,身旁的宫女已哼了一声,回过头冷道:“奴婢见过无颜公子和明姬公主。不过,明姬公主,您怎么可以叫我们的夷光公主去帮您拿披风,是不是也太喧宾夺主了?难道……”
“不许放肆!”眼看她说得没完没了,我急得忙低喝一声打断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心绪后,转过身回头微笑着看向面前二人。
明姬的神色明显有些发愣,娇艳的面庞也挂上了些许上下不得尴尬笑容。虽是如此,但那容颜依然美丽得有种咄人的矜贵和高傲。无颜负手站在她身边,脸上风情云淡,唇边轻扬,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还是那副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模样。
“回来了?”他扬了扬眉,凤眸瞅向我时,静若秋澜。
这是废话。
于是我点头,也不答他,只看着明姬笑道:“明姬公主不必在乎这小丫头适才放肆的言语,她不过是伺候我伺候烦了,心情不好才会出言不逊。”
“公主?”宫女伸手扯我的衣袖,声音虽小,但语气却颇为不满。
我低头瞪她一眼,心中暗道:就算是为我抱委屈,也不至于如此顶撞,这宫女的胆子也未免太野了!见我瞪眼过去,她不禁一个寒噤,怯怯地退去一旁抿了唇不再作声。
明姬斜眸看了看那瑟瑟不再敢言的宫女,不由得放缓了神色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的。本来也是我的不是,不该随便看到人就乱指使。”
确实有点不该,不过……我侧眸看了看无颜,心想:也罢,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还是原谅你了。
“明姬公主客气。你是齐国的贵客,无须多礼。”言罢,我回头看那宫女,吩咐道,“你去帮明姬公主取披风。寝殿就在前面,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晚些再来伺候!”
宫女满脸委屈地屈了屈膝,转身匆匆离去了。
“那就不再打扰两位兴致了。”我淡然一笑,看着眼前二人颌首告辞。
明姬点点头,星眸一弯,笑容绝世而倾城。走过他们身边时,只见无颜有意无意地轻轻拉起了明姬的双手捧入掌中,软声道:“不是冷吗?也无须披风,我帮你这样握着,你就不会再冻着了。”
我怔了怔,脚下顿时似绊住了千斤大石般再也抬不起。
缓缓回头,瞧见萧萧西风下,那个紫衣男子看着眼前佳人时面带疼惜、眸间含情。他对着她笑,笑颜仿若明媚春光下妖娆飞舞的如漠樱花,美极,惑极,真诚,深挚,却更带三分难以猜透的邪性。
眼前的情景是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想起往昔冬日那个呵护着我、帮我吹暖冻得冰凉手指的二哥,我咬唇笑了笑,只觉全身已如冰封,心中某根弦更随着他脸上愈来愈盛的笑容轻响断裂。
我揉了揉逐渐模糊的双眼,再不留恋,扭头离去。
此情此景,不正是我要的?
。
沐浴后,正要倒塌而睡时,那个被我派去帮明姬公主拿披风的小宫女蹑着脚步、神情紧张地回来了。见我已坐在榻上正要休息,她忙又悄悄地站远了些,虽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却不时地斜眸偷偷瞟一瞟我,片刻后再低下头,脸色有些期艾,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有她在一旁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睡得好。于是我皱了皱眉,唤她:“过来。”
她慢腾腾地挪步过来,抬了眸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嘴里嗫嚅:“公主……”
我横了眸看她,面色一整,佯怒:“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那样对明姬公主说话。”
她一惊跪下,脸颊蓦地通红,开口小声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看不过眼明姬公主总是缠着无颜公子,还让公主您帮她去拿披风……”
“你看不过眼?”我冷笑打断她,声音渐渐无温,“我的事你要管,无颜公子的事你也要管?当真是没了规矩,无法无天了吗?”我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严厉,听得那小宫女一个激灵,忙匍匐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哭声哽咽,虽然刻意压抑得小声,但还是搅得我头昏脑胀,而且哭了半天也没见她有停歇的打算。我拧眉叹气,只得上前将她扶起,放柔了声音慢慢道:“别哭了,我只是教你宫中的规矩而已。你是不是刚进的宫,怎么我才说两句你就委屈得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