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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第1页)

“哼。装什么装,心里不爽,故意摆脸给我看吧。”李阳想。

其实他又冤枉徐冉了。徐冉早已经放弃香港进修的争取,因为他至少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李阳老师不喜欢他,而且胡波各方面也确实都很均衡出色。

李阳站在胡波正后头。巡回护士丁雅洁递了一个弯止血钳给胡波,李阳看手术过程非常顺利,就拍了拍丁雅洁的腰。丁雅洁转头,被口罩蒙住的脸朝李阳做了个甜甜的笑容。

手术室的护士是ST医院出了名的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性格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柔和开朗。

手术室护士长黄小芳是副院长王庭轩的姨妹,年轻时候是出了名的美女,每年医院新分的护士,在院内培训期间就先入她这一关,最好看的,就留在手术室。渐渐的,也成了医院各路领导默许的规则之一。不过想想也是这个理,医生累不累?累!外科医生累不累?更累!一天手术下来,旁边若只戳着个难看的,木头一样笨拙的护士,谁心里高兴啊?若旁边站着个婉约的,轻灵的,葱一样嫩的美人儿,没准手术还能赶超国际先进水平呢?

李阳是外科出了名的好爸爸好丈夫,对漂亮的护士也仅限发于情止乎礼。偶尔掐掐摸摸,绝不动更大的邪念。丁雅洁知道李阳的为人,也自然纵容他偶然作为调剂枯燥生活的轻薄举动,而对这司空见惯的一幕,一号手术间的医生护士都报以哈哈大笑,除了徐冉。

外科年轻医生好像天生的,比一般科室的医生要放肆孟浪些。徐冉却讨厌这种荷尔蒙分泌好像特别旺盛的暧昧气氛。

丁雅洁看见无影灯下站着的徐冉淡蓝色的帽檐下的额头渗出一大滴一大滴汗珠,便走到徐冉旁边,拿起一块无菌纱布给徐冉轻轻蘸汗,心疼说道,“徐医生要不要歇歇,听说之前是生病了啊,好像还很虚弱的样子。”

徐冉黑黑眼睛落在丁雅洁露在口罩外边的漂亮大眼睛上,瞬间又慌忙掉转了眸子,就这短短一瞬,立刻招致站在手术台边一干人等的调笑。

“啊,这两个人还挺登对的!”

“小丁挺关心徐医生的,看徐医生怪招人吧,心疼他的话,赶紧把他领回家去吧。这徐医生还挺好养的,趁还没人下手领走的时候,该出手是快出手吧!”

“……”

尽管能控制住自己发脾气的欲望,但终归还是在众人调侃之下讪讪不已,况且这手术一直是胡波为主,徐冉在旁边干站着,实在是无聊的很,他趁着大家起哄的当儿,笑着顺水推舟说了句,“那不好意思我就出去透透气了。”

眼睛征求意见地看着李阳老师,直到老师对他点点头,徐冉这才快步从手术台边走开。

早晨刚上班时候新鲜的热切的心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委顿的失望的情绪,徐冉这时候很想脱下无菌手术衣,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喝点水,抽一支烟。走到手术室第十八号手术间也就是手术室最拐角处,听见手术室这一头出口处,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凄厉哭声,此时她背对徐冉擦眼泪,有个穿天蓝色无菌衣的外科医生摊着一双手对着伤心哭着的女人正说着话。

这幅情景徐冉不是第一次见着。但这一次,女人右手还牵着一个六,七岁虎头虎脑的男孩子,徐冉看不见背对着他的女人脸上表情,却瞥见小男孩正抬眼迷茫而惶惑看着周遭陌生的一切。

这个场景很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小男孩儿脸上的表情愈发加重了徐冉记忆深处熟稔的感觉。

是徐冉一直逼着自己不要去回忆的一幕,虽然他想疾步离开这儿,无奈脚却不听意志力使唤地慢慢朝那个小男孩靠近。

说话的医生徐冉在医院曾经数次和他擦肩而过,叫不出名字,但知道他是脑外科的大夫。

此时此刻他脸上是淡淡的再坦然不过的表情,就好像刚刚手术台不是死了一个人而是一只小小的动物,他现在要做的是安抚这只小动物的家属,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第 39 章

“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情,但是,请设身处地为我们这些拿手术刀的人考虑考虑,如果我能保证手术百分之一百的成功,术后千分之一千的无并发症,我还让患者家属签手术同意书干吗?人脑的构造各个不相同,每个颅脑手术都存在非常高的风险,人脑是人体最精密器官,当然我知道,和您讲这些也是鸡同鸭讲,但我必须要让您明白,每个手术都可能会死人。如果我们医生怕死人的话,压根就不敢开刀,如果不开刀的话,您丈夫一样还是会这样,是不是?”

“可是,医生,”抽抽噎噎的女人终于打断了医生的话,“我丈夫只是觉得眼睛看东西模糊了些,也没觉得有多大不舒服的地方啊。你们说要开刀,我们就开了,早知道会这样,怎么说也不会到今天这步。请您,您站在我角度看一看,我孩子还这么小,就没了父亲,我又没了老公,又没有工作,又是外地到这儿打工的,出了这种事,要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啊!”

徐冉紧紧锁住眉头。

那个医生耸耸肩,若无其事说道,“跟你说了很多遍了,这只是意外,意外懂吗?如果开刀能开活的人,没准一出医院门,就被不知道哪个地方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砸死也不一定。这就是意外。你说你能找那个把人砸死的石头索赔吗?不能吧?同理,我们冒着危险打开你丈夫的颅部,谁都知道我们脑外是什么地方,脑外科手术是怎么样的手术,百分之百没风险,我不能保证。要知道,我们只是医生,不是神仙,阎王爷让患者三更死,我们开刀也未必能让他拖到五更。再说了,我又和您丈夫素来无冤无仇,我难道不想您丈夫活着被推到这个手术间里,然后活着被推出这里?现在的是我想的吗?替我们这些当医生的想想吧。”

替我们这些当医生的想想吧。这句话渐渐游离在徐冉的意识之外。

他看着那个紧紧抓住妈妈衣角,纯净小脸向上抬着惶惑恐惧紧盯那个披着雪白大褂的医生的孩子。

徐冉几乎可以预想这孩子未来磕磕碰碰的艰难生活,每天在菜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回家做菜吃,帮打几份零工的妈妈做家务,艳羡的,远远看着同龄孩子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之所以养成遮遮掩掩和欺骗是因为不想在所有人充满同情的目光之下活下去。从此只会在妈妈脸上找到泪水而再也看不到幸福的笑容。即使想出人头地,也只能靠肮脏的手段,甚至不惜出卖人格和肉体。

替当医生的着想,谁替他们这些患者和患者的家属想想啊。

刹那间,徐冉深埋在心底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爸爸说,“冉冉,等爸爸开刀好了,爸爸就带你和妈妈去看奶奶。奶奶可想你了。”

爸爸被护士推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奶奶在爸爸走之后没几个月也伤心过度撒手人寰。

妈妈住进精神病院。

曾经的伙伴都不敢和他玩,因为他是疯子的儿子。他们听家里大人说,神经病是会遗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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