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其实他这个人即使事业上做的有声有色,可对于生命中的两个人,他还是差他们两人最需要的一种东西。
对于妻子,他差的是激情和相守的仁厚。
对于情人,他差的是不顾一切,和破釜沉舟的一点点勇气。
于是,他留在妻子身边,选择了给情人遥遥相望的祝福,但是这一天的某一瞬间,那种自欺欺人的勇气差一点化为乌有。
…他看到徐冉。那么落寞迷茫痛苦坐在急诊室的角落。就在看到徐冉的一刹那,余江中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已经超过任何人。
打个比方,若妻子和孩子是他的命,徐冉便是他的魂。一个人不可以没有命,也断断不可没了魂。失了魂,活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生趣呢。
许是从这时刻开始,他才真正铁了心起了要和徐冉了断的念头。因为他已经笃定,如果不狠下心的话,那点供他支撑下去的最后一点勇气将彻彻底底泯灭。
但是,即使要了结,至少也要看见那小子无虞才行。可是,尽管他努力佯装轻松,还是紧张的要死。
一支6542的肌肉针打下去,徐冉的哆嗦就止住了。可急诊科值班的医生还是埋头“唰唰唰”开了一沓申请单。
徐冉一看申请单,急了,“我这不是好了吗,做这么多检查干什么啊。”
这值班医生并不认得徐冉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上面刚刚打了招呼的啊,说你胃不好。需要彻底的检查一下。费用,你不必操心。”
“上面,那个上面?”徐冉一头雾水,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方纳言。看上去方纳言完全不知情的摸样。
余江中?是这个人吧?这个“上面”的关心非但没能让徐冉感到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窝心和难受。
还来不及作何反应,方纳言一把拽起徐冉,冷冷地,对着手指不断敲打桌子边缘的值班医院说了句,“帮我转告你的那个上面,不必了,多谢。”
说完,拉着徐冉转身就走,两人在门诊大楼门厅和急诊大厅交界的角落看见坐在长椅上吸烟的余江中。
当方纳言看见余江中疲倦而失神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他差点失口“啊”了一声。
眼前那人密不透风的一身盔甲仿佛褪得干干净净,一瞬间,方纳言明白一件事情,不管多么呼风唤雨的男人,脱去坚硬的外壳其实也不过是最普通的男人而已。
是啊,在余江中的内心他何尝不是早已看清,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会被感情牵着鼻子盲目走的傻瓜罢了。任何一点一滴,都能牵动他的五脏六腑,哪怕只是爱人唇边的一抹微笑,眉心的一点轻蹙。
余江中无意间抬头,视线里出现徐冉和,方纳言。
一个愣神,烟头几乎烧到手指头了,他才觉察,随手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却被残烟上迸发出的小火星给溅到,痛得差点跳起来。
其实,对于他目前能给的关心,徐冉并不领情的,余江中也知道这个,但他并不在乎徐冉是否明白他的心,他只是为着自己的心,只想告诉自己徐冉他没事,好好着。
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哪怕是他在这世上还能爱着什么人,也只管自己去爱,去放心罢了。
方纳言略有所思看着余院长。
他多么想自己有足够的笨,能够任何端倪都看不出来啊。这样的话,他心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阴晴不定和复杂。可是那个人却压根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余江中踱到方纳言面前,甚至看也不看低着头双眼只顾研究地板花纹的徐冉,和颜悦色道,“带他去做些检查吧。徐冉胃不好,上一次胃出血,也该做些复查了。”
方纳言扬扬眉毛,冷冷地,“不用费心了,该做的检查,我改天都会带他做。今天他累了,早点休息才好。”
余江中面上表情一滞。半晌才微微一笑,“哦,好的。那也好。”目光瞟了站在一旁发呆的徐冉,再随意不过说了句,“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改天做了检查,告诉余俊一声吧,他很担心你。”
方纳言略偏着脑袋,默然,目光如炬。
这一句,绕过来,仿佛还是一个替儿子关心徐冉的父亲了,方纳言想。假如那老家伙整个人再少些焦灼不安,再少些失魂落魄,那也许自己就会被蒙蔽过去吧?
“嗯。”徐冉点点头,视线并没有和那人有过交集,只是一转身,余江中回头,却和方纳言默默一回首的眸光在空中某一点相碰,再迅速掉转开来。
等徐冉和方纳言两个人如影随形的影子在医院交叉的长廊末端彻底消失,余江中挺直的背部才慢慢委顿下来,滑坐在僻静角落边的长凳上。
嘴巴翕动一下,默默地,对心里藏着那个人说,“拜托小子你要过好一点,不要让我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行吗?”
徐冉以为,一路上略有所思的方纳言回去以后一定会戳穿余江中和他之间暧昧情愫,但是出乎徐冉意料之外的是,方纳言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