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先拆那封信, 见上面写着“弟有急差需出行一二月, 此隙无缘伴姐身边, 只望姐*自珍, 寝食悉安。 姐乃弟心中最为挂念之人, 远行中也必日思夜慕, 遥乞惠福。 燕青谨奉”
这封信不长, 但寥寥数字间流露出十分不舍, 她读了愈发感伤, 又把那盒子打开, 见里面竟是一朵半开的荷花, 和那日‘东亭园’中她指着的那朵花极为相似。 这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显是他天不亮就去了‘东亭园’, 寻了这么一枝她最喜爱的荷花。 她伸手轻抚花瓣, 眼中隐约有盈光闪烁。
盗杯(一)
燕青在烟雨楼和青燕木器坊消失的同时, 汴梁城有名的“天下第一楼”酒肆就来了一个满脸麻子, 歪脖驼背的四川厨子。 这四川厨子其貌不扬却手艺惊人, 带来了一系列京城人听都没听过的菜式, 像什么“麻公豆腐”、“姐弟肺片”、“好汉山笋”等。 一时间京城好食之客纷纷涌来, 先尝为快。
过了一个月这麻子川厨在“天下第一楼”消失了, 井市间有传高衙内来尝过他的菜式, 十分喜好他的手艺, 把他请到太尉府去作大厨了。
太尉府里佳木茏葱,奇花熌烁,石径楼阁间人来人往, 丫鬟仆人穿流不息显得忙碌异常。 此日高太尉在府中宴请几名异国来的贵客, 下命所有人要尽力行事, 务必让贵客满意。
太尉府的厨房里此时愈发烟腾雾绕, 火串油烹, 热闹非凡。 新来的麻子川厨在灶台前忙碌着, 不时打着川腔对旁人催促道:“做啥子这慢哩, 利索点咋不成哩?…” 他今日是尽施平生绝艺, 做出上百样色、香、味俱全的大菜兼点心, 厨房百步外都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麻子川厨忙到日头偏西才有机会歇下来, 有人拿着银钱来到厨房, 传话道:“今日筵席上贵宾对菜肴颇有佳评, 太尉特赏厨房, 尤赏川厨, 大家来领赏吧。” 麻子川厨子上前领了十两银子, 其他副手、打杂之人都有碎银。 他领赏钱的同时顺口问了一句:“今日太尉请是什么贵客? 怎么这么重视?” 来人道:“我也不清楚, 好像有金国使者, 也有西夏使者。”
“西夏使者?”麻子川厨眼光一闪, 若有所思。 他脸上层层叠叠长满了麻子, 原来的肤色几乎看不见了, 只有那双清亮有神的黑瞳才现出一点浪子燕青的影子。 燕青进入太尉府已有二十日, 平日忙完厨房的活计之后便里里外外转悠, 偌大的太尉府已了然在他心中。
他领完赏钱后便像往常一样拎着几块肉往南府去。 幽光阁就在南府中央, 那儿一般不让闲人靠近, 燕青第一次走近幽光阁就有侍卫牵着藏骜犬出来将他拦住。 他第二次去时就带了几块肉, 说是厨房剩下上好的牛肉, 现正值伏热, 过不了几个时辰便要腐坏, 不如拿来喂狗。 侍卫想他们平日也常用牛肉喂狗, 既然大厨愿意送牛肉来, 正好也可省下一点买肉的钱, 兄弟之间买买酒喝岂不更好? 于是收下燕青拿来的肉, 还交代以后有肉都带来。 燕青就这样一来二往送了几回肉, 跟几个侍卫熟了, 慢慢那几只藏骜嗅到他来也不叫了。
燕青歪着脖, 驼着背慢慢悠悠在南府走着, 靠近幽光阁时见前面来了一群人皆侍卫打扮, 但却不是太尉府的侍卫, 仔细一看, 为首一人白面浓眉正是景宏! 燕青见到他想回避也来不及了, 只好头一偏慢慢从这帮人身边经过。 和景宏错过之后他暗松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景宏喊:“你给我回来。”
他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景宏的声音就变得厉喝:“驼子, 你给我走回来。” 燕青转过身, 夹着四川口音道:“大人是叫我吗?”
“这里有第二个驼子吗?”
燕青走向他道:“大人唤我何事?”
“你是什么人? 怎么转到这儿来了?” 景宏转动那双浓黑大眼对他打量, 总觉得这驼子有点不对劲。
“我是太尉府的大厨, 来给这里的几只狗送肉。”燕青说着将手里的肉一扬。
景宏道:“这里的狗自有人喂养, 不需你来送肉, 以后不许靠近这里。”
燕青低头道:“是, 小的这就回去。” 他说完要往回走, 景宏却一跃身到他身边, 抓住他的衣袖往上一捋, 现出他白白的胳膊。 景宏一愣, 将他手臂一摔, 道:“好个驼子, 你的脸麻成这样, 身上倒有这么好的白肉, 你的麻子怎么不长到屁股上?”
“大人怎知我屁股上有麻子?” 燕青佯装惊异地问道。
“哦? 你屁股上真有麻子? 这么一说我倒想看一看了。” 景宏望他冷笑。
“唉, 这…” 燕青面露尴尬, 道:“大人实在想看, 可不可以叫其他人背过脸去?”
旁边的侍卫忍不住偷笑, 景宏拍拍他的肩道:“好商量, 好商量。” 突然他的手往他脸上捏去, 用力在他脸上擦磨, 燕青叫起来:“大人手下留情, 疼煞小人!” 景宏捏了一阵, 见他脸上的麻子岿然不动便松开手。 想着他到底是太尉府的大厨, 未经高太尉同意也不能对他太过分, 便对他道:“快给我滚!”
燕青捂着脸, 驼着背一颠一耸地跑开, 景宏望他的背影发愣, 心中奇怪, 这么一个丑陋的驼子怎么会让他想起那个俊美的对手?
燕青也边跑边惊叹, 怎么他装成这样景宏还看出些许倪端? 今日幸亏他只掀开衣袖, 若他掀开胸前的衣襟就糟了。 还有脸上的麻子, 所幸是用一种特殊的烤漆点上去的, 任何水洗手擦都抹不掉, 只有用松香和着一定比例的明矾才能除去, 这招还是他在“青燕木器坊”从一老木匠那儿学来的。景宏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怎么小心提防都不过分。
盗杯(二)
燕青也边跑边惊叹, 怎么他装成这样景宏还看出些许倪端? 今日幸亏他只掀开衣袖, 若他掀开胸前的衣襟就糟了。 还有脸上的麻子, 也所幸是用一种特殊的烤漆点上去的, 任何水洗手擦都抹不掉, 只有用松香和着一定比例的明矾才能除去, 这招还是他在“青燕木器坊”从一老木匠那儿学来的。景宏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怎么小心提防都不过分。
是夜暮色沉霭, 月朗星疏, 燕青一身夜行衣装束在太尉府中躬身急行, 到太尉府书房“沐心斋”跟前, 趁左右侍卫来回巡走的一空档, 一提气翻身上瓦, 轻巧敏捷如灵猫腾跃。 他知道今晚高俅要在书房和金国、西夏使者密谈, 一早上面就传了话: 府内所有人不许去书房, 即使是端茶送水的丫鬟也免了。
燕青上了“沐心斋”屋顶后轻轻掀开一片瓦向下面看去, 见朦胧恍惚的灯光中只高俅一人,他此时正对着一幅挂像发呆。燕青定睛向那挂像看去, 暗中吃了一惊, 那像中人身着龙袍, 仪态富贵像是个帝王, 又听高俅自语道:“柴氏烈祖, 不肖子孙今特来向烈祖请罪, 自赵氏夺我柴氏周朝的江山,至今立大宋一朝一百多年, 其间子孙们无时无刻不想推翻赵宋, 复我柴氏大周, 怎奈时运不济, 终无成事。 今托祖宗洪福, 我官至兵马太尉, 掌当朝军权, 现又有金国和西夏使者来共谋灭宋, 真千载难逢之机缘, 望烈祖保佑, 此番谋算成功, 使我大周能与金、夏三分天下…”
燕青听了他这番话大惊,连吸凉气, 未想高俅竟然是周王柴氏后裔。难怪他身为太尉却专干有损大宋的事,他心中是盼着大宋赶快灭亡啊。
宋朝的始祖赵匡胤原是周朝的一员大将, 一百多年前他和手下一批得力干将发动“陈桥兵变”逼周朝皇帝让位, 从柴氏手中夺得了江山。虽赵家皇帝一直优待柴氏后人, 但柴氏一族难免心怀夺位之恨。
高俅其实也并非真正柴氏之后,只是他父亲曾为柴氏宗亲柴炎的家丁,因柴炎无后,见少年高俅善于踢球,甚合他兴趣,便说服高家将高俅过继作他的养子,后柴炎家境败落,高俅便离开柴家,恢复本姓,混迹于井市间。
高俅发迹之后,野心随权势日长,但成大事需要名分,这过继柴炎的一段经历正?